昏暗的、宽敞的房间里。
没有床，空荡荡的，只挂了一面投影布，此刻，投影布闪出光芒，里面的场景，若是苏灵看到的话，必然就能够认出来，这正是阿水的房间。
很难让人想象，到底是有多大的能力，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探进蒋氏旗下的酒店里的监控中。
男人端坐在投影布对面的长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根烟。
投影布的光线映出来，照出他的半张面容。
赫然是江川。
江川双腿大张，神态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投影布里面的画面。
……
此时，酒店里。
听到那声“对”。
阿水眼睛倏地放大，眼里的光痴狂炙热。
她迫不及待地要张嘴，眼睛流下来的泪水滑入她的口中——
“……吗？”苏灵缓慢但坚定地说，“不对。”
苏灵后续的话将阿水刚刚升起来的惊喜全然击破。
阿水焦急地说：“不是！不是！你不应该这么回！你应该说——你应该说——”
她低下头，神经质地在低喃：“你应该说，你是来救我的，你是我的神明，你回答应我的所有请求，我是你最忠实的信徒，我在寻找一个神，一个能帮我走出深渊的神……”
她越说越语无伦次。
最后，她猛地抬头，眼睛里陡然窜上一股怒火：“可你不愿意成为我的神！你明明答应我，答应我救我的！你现在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你为什么——”
阿水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苏灵，眸子里全无方才的茫然和恍惚。
在阿水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苏灵已经恢复了清醒了过来。
苏灵说：“我说的是，我会来救你。所以，我来了。”
苏灵之前一直说的是“我会来救你”。
是出于阿水的恳求，带着被动接受的含义。
而“我是救你的”，这一句话含义却是表明“救”的这个行为，是苏灵主动的。
仅仅是细微的差别。
后者，苏灵就需要承担所有因果——而这，也是阿水打的主意。
阿水惊愕地看着苏灵。
在早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她一边不受控制地顺着阿水的意志，一边已经开始默念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经法。
可是今天的她意志力格外的弱，要不是她用力地握紧拳头，将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肉里，凭借那些微的疼痛保持微弱的理智，她说不准真的就顺着阿水的意思说出来了。
她垂着眼皮，看着阿水近乎自虐地咬着自己的唇。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能！你怎么会！不可能！”
——“对啊！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
——“怎么会！”
——“他不是说，可以的吗？”
——“他说的！他说的！他说谎了？”
——“计划失败了，阿水，计划失败了，怎么办，阿水，阿水……”
阿水眼睛赤红，崩溃地一拳打在沙发上：“不要吵了！”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灵脸色还是很惨白，她动了动手指，“阿水，你……”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阿水先出了声。
她盯着苏灵，眼中的情绪复杂，带着不解困惑，带着不甘和被背叛后的愤怒。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你只是假装不知道，假装在这里陪我演戏！你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阿水咬牙切齿地等着苏灵，一句句逼问。
苏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眼睛往阿水的身后撇了一眼，“她们都很怕你。”
阿水眯起眼，那双一直以来带着疯狂底色的眸子掠过一缕阴沉，“所以？所以你看到她们了？所以从那一刻，你就知道了一切，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你就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苏灵又补了一句：“却都在保护你。”
阿水一愣。
苏灵说：“有她们在，你应该不需要向其他人求助。”
阿水蓦地笑了：“怎么会不需要呢？她们终究是已经死去的人，她们能帮我什么？能帮我恐吓别人吗？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那些黑气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微微地绕着阿水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说。
房间里只有阿水的声音。
“可是苏灵你不一样啊，”阿水再度靠近了苏灵，手紧抓住苏灵的，“你能看到她们，你能实实在在地帮到我，所以，你的出现，就是来帮我的，我曾经祈祷过神明——”
“你说谎。”
苏灵打断了她。
阿水：“说谎？不，我没有说谎——”
“你或许曾经祈祷过神明。”苏灵轻声细语，她主动地靠近阿水，反而让阿水抿紧了唇往后靠，“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从你第一次跟我说出神明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撒谎了。”苏灵说着，手指抬起来，然后轻轻抹去阿水脸上的泪痕。
“这里，是虚假的虔诚。”
苏灵的声音很轻，语调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