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玄胤命人重新在室内点燃了熏香,余烟袅袅上升,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微醺的香气。 他将萧泠安置下来,很自然地抬手褪下萧泠的鞋袜,轻揉着她那被冻得通红的双脚。 他突然抬眼望去,萧泠默默转过头去,不与他对视。 盛玄胤也不恼,兀自一下下有节奏地按揉着萧泠的脚底,貌似云淡风轻地提起:“……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记得去年你蹦蹦跳跳地挽着朕的手流窜在各个小摊之间,你还在木牌上祈福许愿,就挂在城中最高处那座庙上。你还记得吗?” “……” “今年是春和元年,上元节想必会比昔日更加热闹,到时候火树银花,灯白如昼,朕到时候带你一齐去街上逛逛,也顺道去山顶的庙上还愿了,如何?” 萧泠没有丝毫回应,依旧偏着头,目光落在纱帐上虚无一点。纱影重重,珠帘垂幔,缥缈虚焉。 盛玄胤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言语自顾自地继续道:“那就当你应下了。” “盛玄胤。” 萧泠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前一瞬伸手拉住了他的袖角,唤道:“陛下。” 后者闻言内心极其一阵波澜,即使知道萧泠唤他不会有什么好话,却还是掩饰不住知己内心的惊喜,转身坐回榻边,伸手握住萧泠的:“嗯,朕在,怎么了?” 萧泠缓缓抬眼,目光注视着面前人的眸子,蓦地扑朔着,声若蚊呐:“……放了商丘的人……” 盛玄胤微微皱眉,故作未闻:“什么?” “我说,我答应陪陛下去过节。”她深吸一口气,喉咙像是被一双铁手死死扼住,呼吸艰难:“陛下……把我皇兄和霍骁他们,都放了。放他们离开漠北,越远越好。” “放他们出漠北,任由他们去流浪,最后和萧沄褚昭一样流落都苑食不果腹?”盛玄胤笑道:“绾绾,你要知道,离开了尊贵的身份,他们什么都不是。你那皇兄身子骨弱的出奇,怕是会死在离开的路上。” “这个不劳烦陛下操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凡事不能强求,我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还望陛下成全。”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盛玄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凝视着萧泠那双微微有些湿润的眸子,情不自禁地缓缓俯身,极轻极缓温柔至极地吻上她的眼睛。 意识到盛玄胤靠近的萧泠下意识地闭眼,右眼眼帘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突然心头猛地一震,连带着眼睫都随之一颤。 仿佛是感受到她受到了些许惊吓,盛玄胤缓缓拉开距离,抬手拂过她散落在耳边的碎发。 “好,朕答应你。朕现在就去拟旨,等到中元一过,朕便放他们自由。”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找纸笔,萧泠抬眸看着他的动作,淡淡道:“陛下,我这里没有拟旨用的纸笔,您还是先行回宫罢。” “说的也对,瞧瞧朕这……人都傻了。绾绾你的身子虚弱,要好生将养,多多休息吧。那朕……就先回宫去了。”说罢,盛玄胤拂袖起身,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寝殿。 清冷庄严的背影走到门口时,萧泠的声音从屋内缓缓传来:“天寒地冻,注意手上旧伤。” 盛玄胤闻言眼波微动,原来她还记得,她还记得他手上的旧伤会在湿寒之气重的时节不自觉地发疼发抖。 他回头望向榻上之人,即便萧泠的目光早已不落在他身上,但他依旧勾了勾唇角哎哦,尽力扯起一个灿烂的笑:“好。” 屋内暗香浮动,萧泠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在床上坐了良久,直到殿外彻底没了动静,她才终于缓缓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被盛玄胤吻过的地方,面色沉静。 窗外雪下越大,萧泠心中百感交集,国语混乱的思绪扰得她头脑生疼,揉着太阳穴躺在榻上想要稍作歇息,不曾想竟真的沉沉睡了去。 - 待到萧泠睡醒之时,日已近黄昏。 彼时空中的雪已经停了,她缓缓起身随意地披上了外衣,抬手将一头瀑发拢到脑后,动作慵懒散漫。 翠微抱着收拾干净的狐裘走了进来,笑道:“天气放晴,难得见着冬阳,娘娘可否要出去走走?” 萧泠望着窗外天地一色的清白,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 - 风雪骤停,寒风裹着几片凋残的梅花花瓣,轻轻擦过萧泠的发髻,落上她的披肩。 她抬手取下落在自己肩头的花瓣,两指用力将它捻碎,红色的汁液沾染了纤细的指尖。 不远处猛地传来一阵响动。萧泠和翠微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院门口一个畏手畏脚的太监慌慌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