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苑皇城沦陷后,王子楼云青出城献降,随后便不知所踪。如今国家覆灭,漠北皇室人员全然被漠北军控制,即使一国储君突然间凭空消失也没有人有心思过问。 萧泠在豆蔻的掺扶下上了一辆马车,经过一段路时被嘈杂的人声包围。 豆蔻轻轻掀起绸缎车幔的一角往外看了看,随即放下,道:“公主,是战后都苑的一些无家可归的灾民。” “灾民么……”萧泠沉吟片刻,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商丘长宁公主,一出生便获得万千宠爱。自她穿书以来一直都是生活在金梁玉柱间,哪里有机会见过什么灾民。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萧泠当即掀开车帘往外瞧去。 五月初,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人群中,车外灾民传来阵阵哀嚎和乞求。萧泠抬眼扫过衣衫褴褛的人群,目光在经过一个男子时不由得一滞。 那男子身材挺拔高挑,即使是身处落难的灾民中,也自带一种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格外显眼。 只是晃眼一过,萧泠还没来得及多看,心中却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来。可惜人潮拥挤,那少年又站在人群后,竟让人一时无法看清他的面貌。 突然,那个男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眸望了过来,与萧泠目光相触。 那人的眸子明亮清澈,满脸的脏污藏不住自有的俊气。他眉宇间藏着淡淡的失意,微微皱着眉,神情黯然。 萧泠呼吸随之一滞。 楼云青。 昔日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的都苑国王子楼云青,居然沦落于灾民之中,衣衫褴褛落魄至此! 萧泠猛地抬手握住马车的窗框,五指缓缓收紧。 “停下!” 马车被叫停,萧泠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扶着车辕踉跄着下来。 豆蔻低垂着头:“公主。” 萧泠掠过她朝着人群中走去。他径直走向人群后略微有些茫然的那人,最终在他面前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楼云青低垂着眼睑,乌黑的长发顺着他低头的动作散落下来,随意地披在剪头脖颈,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萧泠启唇,唇瓣有些颤抖。 “楼……” 话还没有说出口,声音却先已经开始有些颤抖。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楼云青显然是听见了。他的身子陡然一滞,动作有些僵硬地将身体背转过去。 萧泠深吸一口气:“楼云青。” 楼云青转到一半的身体猛地顿住,他半背对着萧泠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有些落寞。和风微送,灌入空荡荡的袖袍中,瘦削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吹倒在这风中。 略一停顿后,楼云青缓缓转过身,看向萧泠的一双含情眼亮得出奇,即使落魄凡尘也依旧有万丈清波。 只一眼,便立马垂下眼睫,敛去了眸中情绪:“姑娘认错人了,草民不叫楼云青。” 他小心谨慎的模样和萧泠记忆中风流的都苑王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萧泠还想说什么,楼云青却突然开口,抬头望天: “江山灭,都苑国哪里还有楼云青。” 他看向萧泠,那双多情的眼睛此刻却神情复杂,看着萧泠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濒死的弱兽。 “是我比不过盛玄胤的手段和算计,太子妃,我输了,输掉了整个都苑国。” “但是我不甘心。” 萧泠闻言哑然,徒劳地望着他,眉间锁着淡淡的忧思,怎么也解不开。 楼云青看着萧泠的眼睛,有一瞬的失神。片刻,他眨了眨眼,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太子妃,这么久了,我在等你。” 萧泠不知道个所以然,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楼云青却失笑:“太子妃可是忘了两年前我们之间的约定?我还以为太子妃来到都苑,是为了履行承诺呢。” 萧泠知道他说的是相约一起在都苑放河灯一事。但如今都苑已灭,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约定是永远都无法完成的了。 但萧泠还是强挤出一抹笑,语气故作轻快道:“好啊,正好今日途经摊贩,买下了一盏莲花河灯。既然如此,那便请楼……公子和我一起去放河灯吧。” — 都苑的长河,属城郊的那条河最为宽广汹涌。城中所有的河流都汇聚于此,水势浩大,深不可测。 下了马车,萧泠让豆蔻守在车边,独自和楼云青踱步来到整个都苑最湍急的河边。 “江水茫茫,圆日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