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景致,一日复一日总是有些枯燥,一望无际的海平线上,除了晨曦、傍晚的浮光跃金,粼粼碎影之色,似乎也没什么了。
任晚这几日百无聊赖地在船上四处闲逛,一次也没遇上亓鸩。
直到这一日。
任晚无意听旁人闲聊,但她路过之时发现这事和她还有关系,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一人啧啧感叹开口。“辛家和崔氏闹翻,辛家主又死了,那辛雪融继任之后可是难办罗。”
“就那崔公子做的那事,半个云莱的人都看见了,还能作假,辛家还是要脸面的。”
“也是,那崔公子光天化日下与那一池的护卫戏水莲湖,被人捞上来的时候和一个侍卫痴缠在一处,拉都拉不开,真是令人作呕。”
这人说到此处,脸上的鄙夷嫌恶完全都不掩饰。
任晚瞪大了眼,苍天可鉴,她那日可只是把崔连城给踹了下去,但没对他下药啊。
谁知道,那崔连城真有这癖好,真是少见多怪,说起来还是她遇见的太少了。
她继续听着那几人对崔家和辛氏退婚的事情大谈特谈,身边就走来了一人,
“有趣吗?”
任晚侧头,来人一席玄袍,头上戴紫金冠,繁复的暗纹层层叠叠在他肩头,衣摆最下露出灰色底衬,纱衣覆上如晕染开的墨迹,腰封是曜石制成,看着有些冷硬。
几日不见,任晚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
【他怎么长高了?】
原本任晚在金平见到的亓鸩更像个昳丽少年,但这会,他的脸已经脱去稚嫩,身姿也更加挺拔如阔岸,浑身的凌厉几乎要压不住,更像是,前世的他。
亓鸩视线落到闲谈那几人身上,“若要下手,定然是真要旁人吃到苦头才对,阿晚,你说是不是。”
“果然还是亓公子手段高明。”任晚不遗余力地的奉承他。
论手黑,还得是亓鸩。
亓鸩自然对她的话很受用,嘴角浅浅勾起。
任晚这会儿才发现就是亓鸩也无法免俗,也喜欢被人拍马屁。
她不免心想,他这人不也一样吗,也是只喜欢听些好听的话。目光平视远处,似乎已经能看见即将抵岸的陆路虚影。
飞云掣电间,只见天际划过几道血色的灵光。
它们正正落入方才谈论的一名弟子手中,幻化出一封信笺。
那人见是宗门急令,神色一下肃穆起来,忙打开了信。
或许是信的内容很短,他片刻就将手垂下了,只是神情骤变,一刹那失去了血色,又骤然眼中化作赤红。
“啊!——”
令人意想不到,他直接猛然跪在地上,像是不可置信又极端悲愤地大吼一声。
这一嗓子把船头上的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他身旁的弟子没能看见信上的内容,此刻也想知道,“师兄,你怎么了?!”
这小弟子没能拉起他师兄,反而将他手里的信笺弄落在地。
也不知是信上的封灵之术太过薄弱,一道苍老虚弱的嗓音传出,“宗门灭,勿回!”
紧跟着的是一道刀入血肉的噗嗤声。
任晚怔愣在原地,眼睁睁看见那小弟子跌坐于地,“怎么会?怎么会?”
他不敢相信。
“是魔族人做的。”被唤作师兄那人几乎是死咬着出声。
任晚耳边传来亓鸩的低叹,“他们俩可真是运气好啊。”
电光火石间,任晚浑身起了寒颤,记起了这弟子所在宗门的名称。
这个宗门,若她没记错,正是前世亓鸩最先灭的那个。她忽然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一股恶寒遍及全身。
血洗宗门,残寒无数仙门弟子,从不心慈手软,从不留活口。
这些都是亓鸩,是前世的亓鸩,也是这一世的他。
“阿晚。”
“江姐姐,怎么了。”任晚转头茫然回应走到她身旁的江涟漪。
“该下船了。”
任晚听此,心神回归,才抬脚想跟着水泄般的人群往下走。“好。”
只是,提步之际,她的手腕被人扼住。
她转头,是亓鸩。
他眼底本没有温度,甚至有些阴沉,但与她视线相对的那一刹那,定格了一小会儿。又忽而绽开清浅的笑来,转而对牵着任晚另一只手的江涟漪开口。
“江姑娘,阿晚该和我回亓氏驿馆。”
船上的人三三两两已经都快走完了。
“亓公子,任师妹是淬灵仙府的人。”秦翌绷着脸语气有些冷然,端方站立江涟漪身旁,他的立场已经很清楚。
任晚终究归属淬灵仙府。如今浮岚殿邀请灵域各门各派来逐鸮会,她自然是要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任晚不明白,就这种事,他们几个怎么也能僵持不下,她把两方牵着的手都挣脱开来。
她再度瞧了眼亓鸩,果然见他眉宇间似乎已经萦绕起黑气来。
任晚有些烦躁地闭了眼,长舒一口气,才勉强勾起唇角,“江姐姐,我昨日应了他,且要先去亓氏拿件东西的。”
随后,任晚又试探着向秦翌开口:“秦师兄,我拿了东西,很快就会去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