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飞去沪市做伴娘,她致辞时哭得泣不成声。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杨钥。
戴亚男曾经以为,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了,杨钥也不可能离开的。
因为杨钥和她一样,热爱编剧这份事业。她们双剑合并,写了很多部作品,虽然只是不出名的小网剧、竖屏剧,上不了什么台面,但至少赚了一些钱,未来肯定有机会写上大荧幕的。
可就是那么突兀的,杨钥走了。杨钥说她要出国深造,这些年她通过写作攒了一笔钱,父母又赞助了几十万,让她去追梦。
“亚男,你不想去美国念书吗?去好莱坞学习,看看那里的人怎么拍戏?”
戴亚男当然想,她想疯了。
可是就在几个月前,戴爸爸戴妈妈因为电信诈骗,一辈子的积蓄都被骗子席卷一空,一夜白头,苍老了不止十岁。
为了让父母安心,戴亚男谎称警察追回了这笔钱,其实她掏空了自己的存款,把父母的亏空补上了。
代价是,戴亚男两手空空,不得不“从零开始”。
不过没关系,她还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
她只要还能写作,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她会凭借自己的双手,成为顶尖的编剧,和影帝合作,在京城买房,再把爸妈都接来身边享福。
她是戴亚男,她从来不比男孩子差。
她优秀、要强、骄傲。
她厉害的不得了。
……
几位舍友陆续退出工作室后,戴亚男为了节省资金,干脆从城里搬到了南五环。
环境确实差了些,但胜在生活成本低廉。一个月房租只要一千五,水电另算,叫外卖便宜,自己做饭虽然麻烦些,但更省钱。
反正她的日常就是闭关码字,在哪里码不是码呢?
偶尔她打开微信,看到其他几位舍友分享的动态,她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沈婷会在小群里抱怨体制内规矩多,但还是会在朋友圈转发单位公众号,工作稳定,有车有房;顾岚岚有了宝宝,现在成为了母婴博主,头像也换成了一家三口加狗狗的合照;杨钥大龄留学,手忙脚乱,肤色各异的同学,口音难辨的英语,日日都有新挑战。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她的同班同学。有人远离了影视行业,换个赛道依旧如鱼得水;有人深耕写作,得奖无数,新作去国外展映。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走向不同的方向,走向各自的终点。
只有戴亚男停在了原地,停在了电脑键盘上,停在了一枚枚绵延的方块字里。
她明明是最骄傲的那个小孩,可现在的她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了。
戴亚男决定放下了手机,投入到写作之中。
她不记得自己在电脑前坐了多久。
她只记得自己正在创作一个故事,是她真正想写的故事,不用改编别人的小说,不用看短剧公司的眼色,这是一部完完整整属于她的作品。
她想写完这个故事,她想找回自己的初心,她想证明,自己不用和任何人比较。
不用和别人家的儿子比,不用和舍友比,不用和同学比。
她只需要踏踏实实地跑完这一程路,就够了。
她写得太投入、太投入了。
不觉得辛苦,亦不觉得疲惫,她不在乎昼夜更替,只关注于文档里数字的增长。
直到某一天——
咚咚咚,咚咚咚。
紧闭的房门被敲响了。
一瞬间,戴亚男从沉迷写作的状态中惊醒。朦胧间,好似门外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
她浑浑噩噩地抬头看了眼窗外,没看到阳光,只看到一堵墙——那是隔壁搭建的群租楼,近到她伸手就能触碰到。便宜的房间是不配拥有风景的,除了每天中午可以侥幸看到半小时阳光以外,这里永远是黯淡的。
戴亚男从电脑前站起身,感觉身子好轻,好像轻轻一飘,就到了大门口。
房门打开,门外居然不是房东,而是两个陌生男人。
戴亚男也算是娱乐圈中人,拍戏时见过不少样貌英俊标致的帅哥,但是面前的两个男人,还是让她眼前一亮。
个子稍矮的那个青年皮肤极白,好像长久不见阳光,气质稍显阴郁,五官俊秀雅致;另一个男人肩宽腿长,眉目深邃,眼尾暗藏着桃花褶,和影帝贺今朝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戴亚男当然不会傻到会认为这是贺今朝本人——她可是他的同校师妹,她也只在开学典礼上见到过他一次,大影帝怎么可能跑到城中村啊?
说不定,这也是个某个怀揣娱乐圈之梦的少男,故意照着贺今朝整容的……
戴亚男胡思乱想一大堆,直到面前的青年开口自我介绍,他说他叫凌宸,是新搬来的邻居,要来借醋。
醋有啊!
她这个小出租屋是可以做饭的,她偶尔不想点外卖,就会用电磁炉煮个泡面、下个速冻水饺。
但奇怪的是,她翻遍了她的小桌子,却找不到醋瓶。
醋瓶去哪里了?明明她上次做饭的时候还看到了。
她上次做饭的时候……她上次做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