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大人,辛苦了。”
余从龙微笑说道:“粗鄙之地,比不得江南人杰地灵,汤国公见笑了。”
“哪里哪里。”汤和坐直身子,神情微微疲倦,但连忙笑着说道:“余大人太过谦虚,其实这些考生的卷子,文辞俊雅条理清晰,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都是余大人教化之功,岂可说是粗鄙。”
“哦?”余从龙接着说道:“我见国公大人阅卷,速度甚快,尤其前面半张,几乎都是一掠而过……唉,相比是这些人读书不精,下笔千言离题万里,让国公大人生气,还要替他们遮掩,余某惭愧啊!”
咳!
你说这个?
汤和不禁哑然失笑。
他是武将出身,本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对余从龙一再的云山雾罩,愈发觉得无趣,便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道:“前面几道题目,都是四书五经的论解,剖析圣人的微言大义,汤某从小就没读过那些,看也看不懂,只好扫了过去。”
“不过,此次离京,陛下曾有过交代,将选材的重点,放在后面的题目中,主要看这些可能成为未来大明官员的学子,是否拥有实际执政的能力,这比他们的文章好不好,文辞美不美,功底扎不扎实,还要重要得多!”
果然如此。
余从龙心想,这哪是陛下的意思,分明是那个秦枫鼓捣出来的别出心裁!
怪了!
圣上对这个秦枫,怎么就宠信到了这个地步!
从年龄看,莫不是私生子么?
那么太子朱标……
呃!
想多了,关我什么事!
余从龙胡思乱想了片刻,随即将信马由缰的思路收回来,按照刚才打好的主意,趁势说道:“啊呀,原来是圣上旨意,余某受教了!可是这些学生,好歹也是十载寒窗苦读,今日不论中或不中,也应该让他们有个明确的方向,好在日后加倍勤勉努力,争取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成为我大明需要的栋梁之材,汤国公以为如何?”
这话,说得十分冠冕,汤和不能否定,便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完全理解余从龙的意思。
“汤国公。”余从龙图穷匕见,微笑道:“这些卷子,固然浅薄,但不知其中,是否有国公能稍稍入眼的?依下官的愚见,不如便将这卷子的内容,公之于众,一方面表示此次科举乡试的公平公正,另一方面也让诸位学子,有个参照方向。”
哦,原来是为了这?
倒也有几分道理。
汤和略一沉吟,便也认可了余从龙的说法,很快就从卷子里抽出一张,笑道:“在我看来,这张卷子,堪为本次乡试楷模。”
好!
余从龙露出喜色。
这就好办了。
本官有言在先,这可是国公大人的评判标准,是圣上拟定的规则,并非本官有意为难,所以那些强大宗族的族老,对于最终的名次不满意,甚至自家寄以厚望的年轻族人名落孙山,须怪不得本官。
“来人那!”
一声令下,自有伶俐的属下上前,躬了躬身,从余从龙手中接过那张用作范例的卷子,面向数百考生,以及来看热闹的百姓,朗声诵读,一字一句都没有遗漏。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尤其是刚刚结束三个昼夜考试的学子们,当然也很想听听,同样一张卷子,别人是如何剖析作答的,为何有的人金榜题名,有的人名落孙山。
虽然,自古以来,文无第一。
但广东布政司,一省之地,即便教化文治不及富庶地区,总也能涌现出许多英才俊杰。
这张被汤和认为是同期第一的试卷,的确是不论从文辞或是思想,都堪称楷模,让很多原本抱着挑毛病心态的考生,越听越觉得服气,的确是自己学问不如人家,输得没话说。
是我!
哈哈哈!
是我啊!!!
考生人群中,有一人在第一时间就骤然狂喜,就算泰山压顶,也压不住他翘起的嘴角。
虽然并没有念到试卷的名字,但听了几句,如何不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卷子?
虽然才学不凡,但毕竟也是年轻人,哪来的那么深沉的城府,他能忍住不当场手舞足蹈,已经算是定力不错了。
一省之地,这可是一省之地啊!
乡试乃是科举四级当中的第二级,这里汇聚的是整个广东布政司的数百考生,代表了一省之地的最高文气。
哪怕偏远些,这广东布政司,至少也有数百万之众!
数百万人里,我是第一!
此人仿佛已经看到,通天之路正缓缓向自己打开,路的尽头金光灿烂,代表着无比广阔辉煌的未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在未来的会试、殿试里,也能够拔得头筹,一举成就连中三元的奇迹!
不受控制地,此人有点飘了起来。
只觉得人已经不在实地,而是走在云端。
四周都是钦佩赞叹的声音,更让他如饮醇酒,醉得脸色酡红。
他只是出身一个小的宗族,宗族势力并不大,此次能够参加科举乡试,那是因为所属的小宗族早就依从于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宗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