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岁起,子慕予便要求独自守坟。
无论教的东西是什么,都需靠学生慢慢自悟,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才能成为自己的东西。
所以,只要没有安全之虞,几个师父对子慕予提出「自习」想法时都不会拒绝。
子慕予从柳寻双屋里出来,手里没灯,借着微弱的月色,径直往坟山走去。
刚走进山林,人影倏地不见了。
凤凰坳里的秋,如往年一样,沉静,且温柔。
夜里风有些凉,梧桐树上的黄叶失去供养,再也挂不住枝头,没日没夜往地上掉。
攀附在树干上的牵牛花藤显现颓势,只伶仃几个瘦花苞夹在褐色干叶子中摇曳。
霸道了大半年的蟛蜞菊终于偃旗息鼓,匍匐起来。
而抓地虎早已花落果成,夏日里的满山香也被松香所取代。
啪哒、啪哒……
这是松果或是野山栗落地砸碎枯叶的声音。
三只毛茸茸的小松鼠从洞里爬出,边努着小鼻嗅着气味,边在夜色中潜行。
终于,它们发现了一只壮大饱满松果。
小松鼠们眼睛发光,都想独吞这份秋天的礼物,一半爪子扒拉松果,一半爪子与竞争对手干起架来。
呼!
一阵风刮过。
小松鼠们呆呆看向刚才有些异样的头顶,没发现有任何不对。
当它们重新把目光收回,准备继续争夺时,不得了!
松果不见了!
小松鼠们都以为是对方藏起来了,咯吱咯吱发了老狠,架打得愈发淋漓尽致。
等子慕予在石壁上现出身形,她背上的布袋鼓鼓囊囊的。
刚想将布袋放下,只觉得鼻下一热。
子慕予伸手摸了摸,指间猩红黏腻。
流鼻血了。
秋高气燥。
正常。
子慕予心里想着,随便扯了块小布条卷了卷,塞入鼻中。
“用羽鸿步抢小动物的口粮?就你干得出来。”脑袋里的声音响起。
这么多年,这道声音像存在留声机里的一样,音色没发生什么改变。
只是多了许多嗔笑怒骂,愈来愈像个人了。
这不,逮着机会就想埋汰挖苦子慕予一下。
这点道行子慕予还没放在眼里:“它们偷我的地瓜,我抢些松果怎么了?”
“这林子里那么多松鼠,也不一定是它们三个。”脑里的声音道。
“偷地瓜之罪,罪大恶极,自当连坐。”子慕予将布袋暂且搁在一旁,在老位置上盘腿坐下,嘴角讥诮地弯起,“咱们也不是才认识一两天,知根知底,别在我面前装菩萨,怜悯众生。”
好一阵沉默。
偶尔听得夜枭啼叫,凄厉非常。
子慕予无由升起一股歉意,觉得自己说的话过于无情尖酸了,正想开口道歉。
脑袋里的声音传来:“这些年,我脑中确实有一尊菩萨,老挥之不去。”
“菩萨?”子慕予惊疑。
“可她是不完整的,没有五官,釉漆斑驳,泥胎浅露。”男子道。
子慕予安静地听着,期待他能多说一些跟现实有关的事情。
结果,男子墨叽了很久。
等她不耐烦准备要说话时,他又开口了。
“若这些年我传授给你的真是「道德踪」,于你未必是好事。”
子慕予心下暗惊,忙问:“怎么说?!”
“若使「道德踪」逆转气运,是用自己运道做引,日后你要做天理不容之事,是要遭受反噬的。”
子慕予:我艹!
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讲?!
子慕予心思百转千回,越想越燥。
原本以为是神功,谁知是鸡肋。
练了这款鸡肋功,以后她要怎么快意恩仇?!
她原是杀手啊,杀手!
“以前我看武侠小说,练习的功法是可以废掉的,咱们练的这个,可以废的吧?”子慕予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条绝望的小金鱼。
“若只是练五六层,应该是可以的。可是你这已经练到九层了,不行。”男子道。
子慕予:!
心快要死了。
她坐不住,急得来回踱步。
“你上次不是用这个功法来对付老赵吗?是不是杀恶人,不算天理不容之事?”子慕予想抓住最后一根微弱的救命稻草。
“杀人,都不容于天理的吧。”男子慢悠悠地道,“当初山魁可不是死于「道德踪」,而是死于你的「噬魂墙」啊。”
子慕予迅速抓到其中的逻辑漏洞:“那,要是以后我想杀谁,不用「道德踪」,是不是就无碍了?”
“当然不行。只要是你动的手,账都算你头上。”男子道。
子慕予颓然坐倒。
那以后岂不是只能别人杀她,她杀不了别人?
“你是不是故意害我?”子慕予冷声道。
“明明是你主动要学的,与我何关呢?”男子道。
“你个棒槌哦,给我滚。”子慕予怒了。
“做不到,借体八年以上,连我自己想离开都不能了。”男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