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予不知自己算不算一个正常的人。
前世虽然活至成人,见识局限,生命格局狭隘。
她知识丰富,可是缺乏足够的思考。
面对死亡,她或许愤怒、不甘、不舍,唯独没有很难过。
死亡,不过是某个人的时间停止了。
难过,只是活着的人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
比如丰俊朗那么难过,或许不是因为亲人死亡本身。
而是因为缺失。
这些亲人在他心里占据太多位置,骤然不见了,心就像被剜了一块,变的不完整,巨大的危机感和失落感袭来,留下的是带着绝望的回忆。
子慕予以为,她不会为某些人的去世像丰俊朗这般哭泣。
因为她不认为自己的心会被某些人占据太多的位置。
她想,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会得心碎综合征的。
她的心,如铁如石。
所以眼泪,对她来讲是奢侈的东西。
就算古元卓、苏柔、子明对她来讲,已经算是亲人。
如果他们不幸被人杀掉死去,她或许会拼命给他们报仇。
但她大概率不会痛哭流涕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她有些羡慕丰俊朗和古元卓。
难过的时候,可以哭得昏天暗地。
无论丰俊朗愿不愿意,他都被留在了凤凰坳。
因为他根本突破不了冯继洲的天罗地网。
他从出生至今,从没吃过如此粗茶淡饭、从没穿过质感如此粗糙又毫无设计感的衣服,没睡过这么硌人的床板,没盖过未经熏香的、既沉又硬的被子。
他不吃饭、不换衣服、不睡觉,撑了四五天。
眼圈黑得像用炭笔画出来的,饿得两腿抖得像筛糠。
主子在硬撑,元征也只能跟着死撑。
丰俊朗不愧是修仙的,大热天腌渍了那么久,居然没有产生异味。
可是元征不行。
苍蝇嗡嗡地在他身边飞来飞去,时不时停留,让他不堪其扰。
丰俊朗哪里见过这种脏东西,命令元征去将自己洗了,元征才换上子明留下的旧衣服。
其实丰俊朗自己也快受不了了,看见元征虽然穿着土但是干干净净,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是不顺畅,于是一个人蹲在门口生闷气。
子慕予来到丰俊朗跟前,也跟着蹲下去。
丰俊朗扭头,哼了声,脚下轻挪,远离子慕予一些。
子慕予当没看见。
“不吃不喝不睡,是你们仙人的修行手段吗?”她问。
丰俊朗努了努嘴:“不是。”
子慕予略显失望地点了点头:“哦。我还以为,不吃不喝不睡,能让你变得更强。”
“你什么意思?”丰俊朗乜着眼。
“我的意思是,你既身负血海深仇,如何还有时间浪费在这里跟自己生闷气的?”子慕予道。
丰俊朗的脸色难看起来。
“如果我是你,我吃好喝好睡好,养足精神,抓紧一切时间修炼,早日送仇人去阎王殿。”子慕予道。
丰俊朗噌地站起:“你知道什么!他们来自万神台,是神!”
子慕予讥诮地抬眸:“所以,你怕了?”
怕?
丰俊朗是不怕的。
自从他被种上诛识砂开始,他便没资格去抵抗万神台。
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对抗云熠,这才是最让他痛苦的。
想到此处,丰俊朗有些失魂落魄:“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
语气,弱了许多。
“还记得我们曾经的打赌吗?要是以后,我先你成神,你做我的护卫,若是我成不了神,我就做你的剑侍。”子慕予道。
丰俊朗眉心微微动了动。如何不记得,恍如隔世。
子慕予突然冷笑:“你既然铁下心碌碌度日,索性认输,以后就做我护卫得了。”
“凭什么?”丰俊朗怒道。
“凭我比你强,肯定会先你成神。”子慕予从容道。
丰俊朗心想,这小子既然是公孙日月的儿子,那还真是跟自己差不多,成神倒不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承认对方比自己强,是不可能的。
自己好歹做了仙君好几年,这点傲气和自信还是有的。
“强不强的,可不是仅靠张嘴,打过才知。”丰俊朗沉声道。
子慕予站起,看着丰俊朗:“那咱们就再打一架。”
“这次我绝对不会退让。”丰俊朗道。
“说得好像你上次让了。”子慕予道。
针尖对麦芒,对战一触即发。
丰俊朗右手斜斜伸出,嘴里沉声唤:“乱魄!”
下一秒,小仙君仙剑在手。
“你的武器呢?”丰俊朗挑眉。
大人们早就注意到这两个孩子的举动了。
怕他们会打起来,所以一直留意。
见这一次竟然还动了利刃,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又要打架!”沈清赶来要阻止,却被冯继洲拉住了。
“继洲先生?”沈清不明所以。
“让他们打。”冯继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