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焱退走之后却没有直接地离开,停在了数里外的一座骨堆上,凝望着唐宸的方向,没有开启森罗眼,就那么安静的望着……望着……
一种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在心头浮动,却不曾留下痕迹。
对于沧亲王,对于妖灵族,他曾有过无数次极端的设想。
设想与沧亲王面对的场面,设想着一场生死决战,设想着杀入妖灵族地。
他不在乎什么皇位,更不在乎掌控族群,不在乎统帅千万族民,一切的一切,他不在乎,他要的是一个交代,给父亲一个交代。
‘夫之债,子来偿。’他要杀沧亲王,更要惩戒他的孩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沧亲王能干弑兄之事,其子女绝非善类,处之而后快,免得祸害了妖灵族。
这极端的思想,是唐焱怨恨下的产物。
可是两人前后两次相处,唐宸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这一生,唐焱经历了很多人,有些识人之能。他能感受在林中村里唐宸的直爽,能感受到到唐宸在此刻的真诚,前前后后都绝非有意地伪装。
而轩辕更曾说过,唐宸九兄妹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这是唐宸超越于其余各族传人的优点,是他真正不平凡的地方。
常理而言,父亲弑兄,子女定然深受影响,甚至留下很深的伤害。会影响他们对自身感情的认可,影响他们对人情世故的看待。哪怕是再坚实的情感,也会因此而出现裂缝。
尤其是在皇族之内,皇朝之家。
可他们九兄妹能够在那种环境之下和睦相处,且患难与共,常人难以理喻。现在想来,恐怕得益于唐宸的努力维护,得益于他自身的人格魅力。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焱看不透了。
一直以来,他不变的信念是杀进妖
灵族,霍乱了妖灵族。
他要认认真真的看一看那群人的丑恶嘴脸,看一看他们肮脏的灵魂,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野望让他们宁愿残害了统治妖灵族数万年的皇,转而全力拥护一个新晋的皇。
他想站在妖灵族的族地,咆哮着问一句,良知呢?
他想要踩着那群人的脑袋,狰狞的问一句,后悔吗?
他想采着沧亲王的头发,按在千万族民的面前,认认真真的问一句整个族群,弑兄之人,背义之徒,值得你们拥护吗?
他想捧着父皇的牌位,站到军方百万将士面前,用力的问一句,你们军人的血性呢?你们军人的忠义呢?你们有何脸面,披着这身军装。你们有何尊严,鼓舞自己的将士。
他,要咆哮整个妖灵族,为何如此善变!
这个信念,不曾改变,一直坚定着,一直……坚定……
他曾嬉笑怒骂,他曾无拘无束,他曾放荡不羁,却不曾忘记仇恨。这个仇,这份恨,在安伯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历经十年孕养,生根发芽,持续着生长扩散。
他恨,这个恨,不作掩饰。
他恨,这个恨,蚀骨诛心。
恨沧亲王,恨妖灵族。
恨其不忠不义!恨其无情无义!
恨整个族群的忘恩负义,恨千万族民的肮脏丑陋。
可在今天,这个坚定不移的信念,这份融在骨髓里的恨,却因为唐宸的出现而滋生了那么一丝莫名的动摇。
“犹豫了?”灵稚在他身后现身,油绿的目光绕过唐焱,看向了迷雾深处,他能感受得到,对方同样不曾离开,同样在迷雾深处失神凝望。
唐焱深深吸气,缓缓呼出:“将来再见,就要兵戎相对了,我恨妖灵族,绝不改变,我可惜的是他这个人。不
过他至少让我知道了,妖灵族里还有‘活人’,这个血脉并没有是我想象里的肮脏。”
“走吧,现在还不是跟妖灵族交手的时候。命运把你们分离在大陆的南北两端,自然有着它的用意。唐宸有妖灵族,你有我们,你不比他差。”灵稚提醒着唐焱。
“去会会轩辕。”唐焱转身,冲向了浓雾。
唐宸站在原地,兀自失神。
唐琳所化的旋风在他身后汇聚,隐现女妖真身。
唐宸轻语:“关于他,你了解多少?”
“只有兽山里观察过得那些,其他一概不知。”
“没有家族的守护,没有家族培育,他从祁天走到了遗落,他从少年晋级了武圣,这一路,有多苦有多累,谁人能够成功。
我无法想象,他经历过什么,但我能感受,他不曾放弃。
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他坚持到现在,坚持到这里,是恨吗?可又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如此洒脱,见到我这个仇人,依旧面带着微笑。”
唐宸似是询问,又似在自语,声音很轻很沉,默默飘落在这片迷蒙苍茫的血雾里。
唐琳摇头:“他在今天微笑,正是因为他心存仇恨。大哥,你可能在想,他恨的是妖灵族,不是你,但我要提醒你,他是在仇恨中长大的,他是一匹离群的野狼,他……很危险……”
“是啊,换做我处在他的位置,我也恨。恨不忠不义,恨无情无义,怨恨整个妖灵族。”唐宸说的平静,但深邃的眸光在微微的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