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六年在嘈杂之中缓慢度过,很快人们的进入了金秋九月,这日梵影照样口中哼着那戏园子里面新学的从梁城传来的一首小曲,低下头看着下面正在替温老整理手稿的菖蒲开口起了个话头。
“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说过的那个人吗?”
“哪一个?”
菖蒲将温老那些散乱的手稿整理好,随后沾了沾墨,开始誊抄,温老几乎是将自己一生的全部可以想到的知识都试图给揉进去。
只是中医一道何其之大,再者中医讲究一个感觉,这需要师傅向徒弟耳提面命,现在温老就是非常头疼于应该如何将脉相里面的感觉如实而详尽的表达出来。
菖蒲随着整理手稿的过程中已经发现自己逐渐可以理解那温老整体构架之中的思路,例如每一章中为什么要先提一个,后提一个。
现在菖蒲也稍微理解了温老让他整理自己手稿的原因,这实际上就是让自己通过阅读他的思路理解顶层的架构。
只是这些时日菖蒲通过温老的笔记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急躁,显然此刻温老想要完成的这本医书还远没有达到完成的地步。
甚至于这医书在结构上被温老一次次改变,距离最开始的大纲已经是越来越远了。
温老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学识确实远没有达到可以补完剩下部分的程度,最开始的时候他自认为自己虽然谈不上可以补完《医理》,但至少也要有自己的特色,并自成一个体系。
自认为少时见过大世面的温老原本以为将自己理解的东西写出来会很容易,但是当他提笔开始书写之后就发现,不仅书写要求的信达雅将他搞得烦躁不已,部分原本他以为自己很清楚的知识在落于纸上后却开始臃肿而模糊起来。
菖蒲将这些被大量涂改的手稿整理完成,随后将温老划掉的一段话圈了起来,在下面以标准的小楷写下了自己的想法。
而在这些手稿的最后面,则是两张之前的手稿,在上面是昨天他给温老建议的反馈,菖蒲仔细的看了一遍,随后将其中一份打了个勾示意自己看懂了,另外一个则是再次誊抄在一张宣纸上,并附上了自己的疑问。
“还能有哪一个,就那个去击鼓鸣冤的壮士。”
“他成功了?”
“唉,几天前那两个来看病的病人不还在你面前谈起过这件事吗,你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的迟钝。
当然不是,那个当街杀人的老乞丐还是被判处斩立决了,就今天执行。”
“哦。”
菖蒲点了点头,将写完的纸拉起来吹了吹,防止上面的墨迹浸透到下面的纸张上去。
“你不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还有别干这些事了,这事哪时候来干都可以,咱们去看热闹吧,这可是人类的斩首啊,我之前也只在戏台上看过,一点都不真,就是一个僵尸摔。”
“我们不是杀过人吗?”
菖蒲将自己誊写的和那几张他的疑问分开来装好,也不抬头只是平淡的询问着。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你是用树枝干掉的对方,和杀那些山间不长眼的野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哪像是现在这个,这可是非常具有仪式性的,你不看我就自己去了,去的晚了就没有的看了,下一次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梵影急得直跳脚,终于菖蒲在停顿之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来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一只鸟去的。”
梵影欢快的转了一圈,随即跳下来落在少年的肩头上,梵影运用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随后站在少年肩上一起去了那菜市口。
柏溪镇不是没有斩首过,只是上次斩首的死刑还是发生在七年前,这些年柏溪镇周围的社会稳定,最大的不过是些小偷小摸。
大煜之前一直都在奉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开国初期就将前朝那些动不动断手,断指,斩腿的刑法大量删减,地方上对于死刑的使用更是非常的谨慎。
大部分时候死刑都会平替为刺字流放,而蓄意杀人这类恶劣的案子也大多会被判处为矿奴二十年。
至于那些例如人牙子,落草为寇以及叛乱和组织邪教之类,则是大都因为牵扯过大而被梁城的人领走查办。
这次柏溪镇的斩首刑法给上头的解释是此伤人者极其疯狂,而且没有劳动能力,不管是发配边疆还是发配入矿山都依然有极大的危险性,故请求斩立决。
梁城那边也就真的同意了这个理由,此事被一路加急送入了京都的钦天监内,随后一张披红的票据就被送了回来。
当看见那票据的时候,柏溪镇的世家大族皆是松了口气,这老乞丐是必死不可的,而且还必须要以斩首的方式官方销户,这是本地官府送给他们的投名状,作为回报,之后的学堂将会乘着之前苏子考上秀才的风头再次繁荣起来。
当菖蒲来到菜市口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了,人们总是对围观他人的苦难表现的非常热衷,尤其是这种苦难被横加了不可反抗的强制性以及致死性时。
人们似乎是将这次的斩首行刑当成了一次难得的节日,还有机灵的小贩挑着货物在乌泱泱的人群之中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