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日吉时,周立寒风风火火地御马立在定远侯府门前,等待迎接新娘。
她身着喜庆的大红色圆领广袖袍,头顶簪花乌纱帽,左肩披红,胸前别飞鱼补子,腰间革带镶着金牌玉牌。
其面容隽秀不乏英气,气宇沉稳不失风度,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她鲜少有如此雍容矜贵的时候。便是昔日整装进宫,或是平日彩服上职,似乎都不及今日这般。
知道的知道她是外地升上来的新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当真是有血脉的皇亲国戚。
新娘程萸的兄长程万里,背着她跨过火盆,送上花轿。
“辛苦万里兄了。”眼见新娘坐好,周立寒对程万里微笑点头。
程万里神色复杂地回了声应该的,有些话到了嘴边但还没到说的时机,只得先吞回去,寻思一会儿到周府,拜完堂开始喝喜酒了再说。
毕竟是圣旨御赐的婚事,周立寒的迎亲队伍非常壮大,招摇过街人尽皆知——
这本身也是一桩令人热议的婚事。作为武侯之女,程萸做皇子妃都是理所当然,甚至假若今帝立了太子,她当太子妃都没人觉得不合理,最多有人怕她娘家和皇嗣勾结,武力篡位。
可她如今的夫婿却是,一个蛮夷闽地刚升上来的乡巴佬,最多算是皇上和贵妃的义子。
更有知情者还有内幕消息,说程萸其实本来有一个很快就可以定亲的情郎,正是当今三皇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一套流程下来,周立寒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这位无辜倒霉的新娘。
新娘程萸全程平静稳重得可怕。好像正在成亲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拜堂完毕,程萸被扶着送入洞房,周立寒则留在外面四处敬酒。
“周大人,喜结良缘啊。”摄政王不请自来,笑吟吟地起身与周立寒对酒,用极低的声音道,“看来你我是结不成怨了呢,兜兜转转竟还是成了同盟。”
同你个头的盟啊,周立寒笑得有些咬牙切齿:“不敢高攀摄政王爷。说实话,臣现在甚至看到您举酒杯就打颤。”
“那本王向你道个歉嘛,今日贸然前来,本王带的贺礼可不少呢。”摄政王从善如流,倒也讲了些发自肺腑的话:
“本王也算是从头到尾亲眼见过,周大人如何三番五次地扭转乾坤了。这般手脚灵活又能言善辩,还如此有眼力见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本王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既然皇上又给了咱们这个光明正大结盟的机会,那本王愿意弥补之前对周大人的冒犯。更何况...周大人也总是借着本王给的‘机会’更上一层楼,对吧?”
“是是是,臣还要感谢王爷呢。”周立寒直接把无语写在脸上,要不是周围还有人,她都想甩白眼过去,“臣干了,您随意。”
摄政王还是那样令人如沐春风地笑着:“不不,该是本王干了,周大人随意。”
对于治宪帝这旨赐婚,摄政王起初有些意外,但立即就想明白了——
必定是周立寒将君子宴那晚的事情和盘托出,皇帝也由此知晓了定远侯实际上是他的人。于是出此阳谋,如他的意,将计就计让周立寒娶了定远侯府小姐。
至于周立寒在这门婚事中,到底是决定就此站在他这一边呢,还是帮皇帝把定远侯府给牵制住呢,那就看她自己的选择,也看定远侯的心志了。
好嘛,公平竞争罢了。摄政王把酒饮尽,笑容愈发君子。
既然通过庞小公子戳穿周立寒身份、从而让她身败名裂退出北镇抚司的计划失败了,治宪帝仍坚持让她稳坐“周立寒”的位置,那也好,他还可以继续争取周立寒这个人。
谁说争取手段一定只能是友好的拉拢呢?
婚宴上,其他来了的官员或皇室宗亲都是一副周立寒占了天大便宜的态度,隆重恭喜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步步高升。
只有亲人那桌基本上都没什么喜庆之色,强笑间透着浓浓的担忧。
因为只有他们知道,周立寒根本不是占什么天大的便宜。
“周立寒,你可一定要对程小姐好啊。”敬酒敬到陈瑰意,她意味深长地望着“竹马”,说出最真心的祝词,“当然...如果你俩真能好上,我也是支持的。”
陈医娘神情略微嘲讽:“不祝你百年好合,但你最好是能活到好合百年。”
秦老匠打了个哈欠,心态挺好:“确实,老周家的,你只要别被这桩婚事弄死就好,别的我们也没指望。”
周猎虎心态最好:“没像当年一样被强行塞给人做小,已经很不错了。”
周立寒:“..........。”
“我谢谢你们啊,真心谢的。”她汗颜地干掉一碗酒,都是自家人就没有为难她,跟全桌一起喝了一碗就算了。
项霆今晚没有来,客观原因是治宪帝把他派去京郊不懂查什么账了,主观原因么——
治宪帝怎么会不知道好大儿对自己这个“义子”有些什么感情。选在周立寒成亲这几日把儿子赶出去,也是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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