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那么说,连累您的是我。”周立寒陪笑道,“小孩子知道什么,他自个也是遭无妄之灾,有什么罪呢。”
“哦哟,小孩子知道什么?”何屠户充满质疑地睨她两眼,“你那么小的时候,一个人从几千里外的京都南下岩城,你有什么罪?”
周立寒嘘了一声:“哎,我那罪名可大了去了……不说这个,我带他来主要还是找何爷您。这孩子通过了榕岩书院的面考,今后就在那读书,书院离您这近,我想让他往后都来您这吃午饭。”
何屠户哦一声:“吃饭可以,给钱就行。”
“好说,好说,我每月送您一头猪,就当他一个月伙食费了。”
“你看捱像缺猪肉的?”
“那牛肉?”
“太贵了,捱不敢收。”
“我送三头狼的时候都没见你推辞一下……”
“嗯?你在说捱什么坏话!”
周立寒瘪着嘴:“那您到底要什么呗?”
何屠户哼哼几声,把炒好的兔子菜铲到盘里,“这样,你给你乔妹子找一门好亲事,成了,接下来几年的饭钱,就当给你的媒介钱了。”
乔妹子是何屠户唯一的女儿,今年十岁。
“哟喂,乔乔这才十岁,您急什么。”周立寒登时就明白,何屠户这是跟陈医娘一样,变相地不收她钱呢。
何屠户顿时作凶状瞪眼:“不答应?那一顿午饭三十文!”
“哎别别,答应,答应!”周立寒在炸油渣,忙拔高声音连连说。
反正今后逢年过节的送些东西,或给他女儿包个小红包也未尝不可。
周庭霄在外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进去吧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想进去吧又看兄长跟何屠户在说话。
他想听,但也知道有时候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听为好,不然兄长会生气。
正犹豫着,便听见外头响起伴随马蹄的铃铛声,是陈瑰意载着陈医娘风风火火地来了。
“半个月没见,霄弟弟气色好些了呢!”她人未停声先至,“饭做好没?刚巧我准备下锅呢,就听见炮竹声过来了。”
陈医娘干笑一声拆她台:“我一个时辰前就叫你下锅了,你偏磨蹭到方才。”
“哎呀,我这不是和周立寒心意相通,预感着今天她要请咱们吃饭……”
话正说到,周立寒就端着一盘蒸黄翅鱼走出厨房,搁在最大那张桌上,“来得正巧!鱼应该焖得刚刚好,这个时候肉最嫩!”
陈医娘往外张望:“老秦呢?不会午觉还没醒吧?天黑了都。”
“这炮竹可是他制的,他自己说听什么都醒不了,除了他自制的炮炸出声。”何屠户手往两胯一抹走出来,“所以当年咱几个掩护‘那位’的时候,全都用他制的火器。”
陈医娘又问:“那大周来不来?”
称谓和语气都不太一样了。周庭霄耳朵一竖,若有所思。看来姥爷对陈大夫而言,与其他人不大相同呢。
“姥爷应该不来吧,我们中秋去见过他了。”周立寒笑道,“今天就是带我弟来认认叔叔姨姨们。”
“哦?你哪来的弟弟?”
大家刚围着落座,饭馆门口便响起好似没睡醒的男声。
“哎!老秦爷。”周立寒站起来接他,“大家才关心到你呢,你就来了。”
来者身形瘦高,瘦到了几乎似一把柴的地步;高同周猎虎差不多七尺,有些秃顶,面黄肌瘪,看上去有点像一颗颓败的老树。
秦老匠哦了一声,打着哈欠走到饭桌边坐下,“又在说我没睡醒的坏话?”
“没办法,谁让你是睡神呢。”陈医娘给他打了碗汤,“想当年营地半夜被偷袭,整个营地的人都醒来抵抗了,就你还在帐里睡得可香。”
何屠户哈哈笑着接道:“得亏捱当时甩了个你做的小炮,才醒了抄家伙出来,不然你就永远不用醒咯。”
周庭霄眼睛亮亮的:“老秦爷爷做的炮竹,很特别?”
秦老匠喝了一口汤,起初抬眼随意打量他两下,但两眼过后又莫名紧紧盯住。
“小孩,”他似乎有些怔怔,问,“你哪来的?”
“嗯……漳城来的。”周庭霄被他看得有点心虚,真是奇了个大怪,这老叔叔看他的眼神和姥爷初见他有点像,但又更多了什么情绪。
但反正像的地方就在于,好像他俩都看出他什么来头了似的。
“对,老秦爷,这是从漳城来投奔我的弟弟。”周立寒给大家倒酒,然后主动先端起自己的。
“家弟周庭霄,年十,从今往后就是我周家的一员了。今天这顿饭呢,就是带庭霄来见见各位长辈,认认爷爷叔伯,姨姨姐妹。往后就有劳大家多多关照,咱们庭霄会给大家争气的。”
说罢,她先是躬身一揖,然后仰头将满碗酒喝光。
三位大人陷入一阵沉默,你看我我看他。
陈瑰意不明白他们在沉默什么,端起自己的汤碗也站起来。
“霄弟弟人俊又懂礼,机智又善良,反正这弟弟我陈瑰意认了,入股不亏啊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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