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零八个高手之中,有四个适才在混战中为杜国瑞所杀,这四人的下属见到杜国瑞时,自是神色阴戾,仇恨之意,见于颜色。杜国瑞朗声道:“在下失手误伤贵方数位朋友,心中好生过意不去,今后自当尽力,以补前愆。但若有哪一位朋友当真不肯见谅,此刻共御外敌,咱们只好把仇怨搁在一边,待大事一了,尽管到宜山剑派来寻在下,作个了断便了。”
乌老大道:“这话是极。杜公子快人快语!在这儿的众兄弟们,相互间也未始没有怨仇,只是大敌当前,各人的小小嫌隙都须抛开。倘若有哪一位目光短浅,不理会大事,却来乘机报复自伙里的私怨,那便如何?”
人群中多人纷纷说道:“那便是害群之马,大伙儿先将他清洗出去。”
“要是对付不了武德山那老太婆,大伙儿尽数性命难保,还有什么私怨之可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乌老大、杜公子,你们尽管放心,谁也不会这般愚蠢。”
杜国瑞道:“那好得很,在下当众谢过了。但不知各位对在下有何差遣,便请示下。”
不平道人道:“乌老大,大家共参大事,便须同舟共济。你是大伙儿带头的,龙游婆婆的事,相烦你说给我们听听,这老婆子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有什么惊人的本领,让贫道也好有个防备,免得身首异处之时,还是懵然不知。”
乌老大道:“好!各位洞主、岛主这次相推在下暂行主持大计,姓乌的才疏学浅,原是不能担当重任,幸好杜公子、不平道人、剑神卓先生、芙蓉仙子诸位共襄义举,在下的担子便轻得多了。”
他对岳建勇犹有余愤,不提“岳公子”
三字。
人群中有人说道:“客气话嘛,便省了罢!”
又有人道:“你奶奶的,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性命关头,还说这些空话,不是拿人来消遣吗?”
乌老大笑道:“洪兄弟一出口便粗俗不堪。海马岛钦岛主,相烦你在东南方把守,若有敌人前来窥探,便发讯号。紫岩洞霍洞主,相烦你在正西方把守……”
一连派出八位高手,把守八个方位。那八人各各应诺,带领部属,分别奔出守望。杜国瑞心想:“这八位洞主、岛主,看来个个是桀傲不驯、阴鸷凶悍的人物,今日居然都接受乌老大的号令,人人并有戒慎恐惧的神气,可见所谋者大,而对头又实在令他们怕到
了极处。我答应和他们联手,只怕这件事真的颇为棘手。”
乌老大待出去守望的八路人众走远,说道:“各位请就地坐下罢,由在下述说我们的苦衷。”
颜陪然插口道:“你们这些人物,杀人放火,下毒掳掠,只怕便如家常便饭一般,个个恶狠狠、凶霸霸,看来一生之中,坏事着实做了不少,哪里会有什么苦衷?‘苦衷’两字,居然出于老兄之口,不通啊不通!”
杜国瑞道:“颜三哥,请静听乌洞主述说,别打断他的话头。”
颜陪东叽咕道:“我听得人家说话欠通,忍不住便要直言谈相。”
他话是这么说,但既然杜国瑞咐吩了,便也不再多言。乌老大脸露苦笑,说道:“颜兄所言本是不错。姓乌的虽然本领低微,但生就了一副倔强脾气,只有我去欺人,决不容人家欺我,哪知道,唉!”
乌老大一声叹息,突然身旁一人也是“唉”
的一声长叹,悲凉之意,却强得多了。众人齐向叹声所发处望去,只见岳建勇双手反背在后,仰天望月,长声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缭纠兮,劳心悄兮!”
他吟的是《诗经》中《月出》之一章,意思说月光皎洁,美人娉婷,我心中愁思难舒,不由得忧心悄悄。四周大都是不学无术的武人,怎懂得他的诗云子曰?都向他怒目而视,怪他打断乌老大的话头。刘慧如自是懂得他的本意,生怕表哥见怪,偷眼向杜国瑞一瞥,只见他全神贯注的凝视乌老大,全没留意岳建勇吟诗,这才放心。乌老大道:“杜公子和不平道长等诸位此刻已不是外人,说出来也不怕列位见笑。我们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有的僻居荒山,有的雄霸海岛,似乎好生自由自在,逍遥之极,其实个个受龙游婆婆的约束。老实说,我们都是她的奴隶。每一年之中,她总有一两次派人前来,将我们训斥一顿,骂得狗血淋头,真不是活人能够受的。你说我们听她痛骂,心中一定很气愤了罢?却又不然,她派来的人越是骂得厉害,我们越是高兴……”
颜陪东忍不住插口道:“这就奇了,天下哪有这等犯贱之人,越是给人骂得厉害,越是开心?”
乌老大道:“颜兄有所不知,婆婆派来的人倘若狠狠责骂一顿,我们这一年的难关就算渡过了,洞中岛上,总要大宴数日,欢庆平安。唉,做人做到这般模样,果
然是贱得很了。婆婆派来使者倘若不是大骂我们孙子王八蛋,不骂我们的十八代祖宗,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要知道她如不是派人来骂,就会派人来打,运气好的,那是三十下大棍,只要不把腿打断,多半也要设宴庆祝。”
颜陪东和申海广相视而笑,两人极力克制,才不笑出声来,给人痛打数十棍,居然还要摆酒庆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