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禖,年方十七。
十五岁的时候过了县试,是桐庐县出名的少年童生。
中童生的前一年,他和宋知琴定了亲。
那时大喜刚满十一岁,在山脚下救了采风出游的陈时禖。
年少慕艾,更遑论还有救命之恩。
陈时禖是家中幼子备受宠爱,而且读书有天赋,很被书长看好。
他的母亲卢氏打听了一番,得知杜宝钏连生双胎还怀有身孕,实在不吉,不同意亲事。
但架不住陈时禖苦苦哀求,他还绝食明志。
那时候杜宝钏即将临盆,宋知琴年纪尚小,宋冬来也没有心思在这个时候给宋知琴定亲。
可人人都夸陈时禖少年俊秀、敏而好学,以后前程无量。
大哥宋春来也上门劝说。
宋冬来和杜宝钏问询了女儿的心意,得知她对陈时禖并不反感,终是应下了婚事。
第二年开春,陈时禖就中了童生。
恰逢陈家祖母去世,陈时禖在家守孝,没有继续参加府试。
大家都说,只要来年应考,陈时禖必然能中秀才。
宋知琴以后就是秀才娘子了。
这门婚事,知情人都觉得是宋知琴高攀。
陈时禖的亲娘卢氏,本来就对宋家不满意,眼见儿子前程似锦却只能娶个乡下姑娘,心里就更加憋闷。
这几年,她登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还约束着陈时禖,不让他轻易到扈丘村来。
这些事,都是四喜和七喜说的。
别看四喜年纪小,却是个顺风耳,爹娘说的悄悄话,被她听去了不少。
有这样的婆母,以后嫁过去肯定受气,说不定卢氏还要拿捏大姐,给她立规矩。
反正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七喜问四喜,【大姐知道吗?她怎么想?】
四喜歪着脑袋思忖。
半晌,她将手里的针往鞋垫上一戳,愤愤地道:“大姐的脾气向来都很好,再说已经定了亲,她还能怎么办?”
这事的关键,还得看陈时禖。
【大姐夫看起来还不错啊。】
四喜撇嘴,“读书人有什么好?你们都喜欢他,就我觉得他懦弱无能,假仁假义。”
这话也没错。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书读万卷,不如德行一表。
四喜嘻嘻笑了起来,摸着七喜的脑袋夸赞,“七宝真棒,你都会念诗了,比四姐强!”
七喜也笑。
两个人互相瘙痒,嘻哈玩闹。
宋知琴从屋里出来,见她们嬉闹,就提醒道:“你们两个小心点,别摔一跤。”
四喜停下手,拉着七喜走到宋知琴旁边。
“大姐,你怎么出来了?陈时禖呢?”
“没礼貌!”宋知琴轻拍了四喜一下,“要叫陈二哥。”
她耐心解释。
“二福马上要县试,陈二哥特意登门来和他说应试的事情,只这一点,咱们就得记他的好,知道吗?”
四喜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七喜认真端详宋知琴。
她好像也没有对这个未来大姐夫情根深种的样子。
【大姐,你喜欢陈二哥吗?】
七喜双眸睁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宋知琴。
宋知琴的脸红了。
“小孩子问这些干什么?”
她又教育四喜,“你这嘴巴也要牢靠些,不要什么都和七喜讲,她还小呢。”
四喜只是敷衍。
陈时禖傍晚的时候才离开宋家,临走前,他想找宋知琴说说话。
宋冬来睁只眼闭只眼,让宋知琴送他出门。
“大喜,你明年就及笄了吧?”
宋知琴颔首。
少女的肌肤柔嫩白皙,微垂的睫毛纤长浓密,一眨一眨像两把小扇子,直搔到了陈时禖的心尖上。
但想到卢氏前日和他说过的话,陈时禖又一阵苦涩。
满腔柔情哽在了喉头。
宋知琴不知他心里的纠结,只是温声道:“今日多谢你来和二弟说考学的事,路上小心走慢些。”
陈时禖也不知该如何继续,讷讷无言地离开了宋家。
“娘都是为了你好。”
卢氏见儿子失魂落魄地回来,再次劝慰道:“乡下人见过的世面太少,尤其是你,一直在读书,还没有见过这人世间的花红柳绿,又被那丫头救了性命,才对她起了几分心思。”
“要是论姿色,她不过中人之姿,论教养学识,和知县家里的小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卢氏拉着儿子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说。
“要是你能娶了知县大人的千金,你以后的仕途能省多少心力、少花多少年的工夫,这些你都晓得吗?”
陈时禖不耐烦,将手抽了回来。
“娘,这些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我明白。”
“你既然都明白,就该早做决断!”
卢氏提高了音量,“等你中了秀才再提退亲,难保不背上个嫌贫爱富、忘恩负义的名声,这可不是好事!”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