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全心信任他,这么一来,他生气也是必然的。她自知理亏,眼中浮起几丝愧疚之色,皱着眉支支吾吾道,“……方才只是我说气话,厂督别当真,也别往心里去。”
蔺长泽不做声,只冷眼睨着她。
这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气急了便会出口伤人,就连认错时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耷拉着脑袋垂着头,两颊漫上羞愧的红云,看上去可怜兮兮。
这是一块软肋,人最脆弱的地方,蔺长泽有时也很懊恼,面对她时,他总是不忍心真正发火,所以才会让这小丫头一步步蹬鼻子上脸。可是他又感到无奈,竟然有种拿她没办法的感受。
厂督半天不说话,周景夕那头自然是忐忑不安。又等了好半晌,一行人马出了京都城门,她才听见他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低沉中透出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你行事总是莽撞,我不放心。”
“……”
五公主没料到会得来这么个回答,眼中登时掠过一丝诧异。转头看蔺长泽,夕阳下他如玉的面容眉眼如画,分明是副清冷的样子,却没由来令她心跳如鼓雷。她压了压狂跳的胸口,忙不迭地将目光从他脸上收回来,再不敢胡乱看一眼了。
双颊莫名发热,周景夕悄然呼了呼气,抬起一只手来替脸蛋儿扇风。
这个动作有些大,他发现了,视线微转落在她通红的小脸上,挑了挑眉,“不舒服?”
“……”五公主浑身一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
他眼底浮起一丝兴味,歪着头好整以暇地打量她,话音出口慢条斯理,“脸这么红,确定身子没有不舒坦?”说着便伸手探向她,作势要去摸她的脸,“发烧了?”
周景夕吓了一大跳,躲鬼似的避开了他的手,拉着缰绳朝一旁挪了挪,同他将距离拉开,结巴道,“谁脸红了……厂督眼神儿不好,看错了,我没事,好得不能再好了……”
蔺长泽挑了挑眉,“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她的德性一贯是死鸭子嘴硬,闻言,硬着头皮道,“谁躲了?”边说边绞尽脑汁地想说辞,蓦地灵光一闪,道,“天黑之前得赶到极鸠山,厂督身子不好慢慢儿来就行,我就先走一了啊!”说完双腿夹马腹,逃也似的纵马扬长而去。
马蹄在官道上踏起漫天尘埃,魏芙撩开车帘朝外看,当即吩咐驱马的车夫,道,“方才在城中顾忌人多,这会儿得开始赶路了。将军已先行一步,咱们得赶紧追上去。”
车夫应个是,扬手一鞭子挥在马屁股上,数辆车舆便纷纷朝着极鸠山的方向疾驰起来。
周景夕一行到极鸠山下的小镇时,太阳已经囫囵落下了山头。极鸠镇虽毗邻京都,却并不见得有多繁华。其实在许多年前,这个镇子的百姓也算富足,然而,由于近年受山匪所扰,镇中许多显贵些的人家都远走他乡避难,久而久之,这个镇子也便日益萧条了下去。
远远听见车轱辘的声音,镇上的人们都有些惊异。远近皆知极鸠山有寇匪出没,甚至连朝廷的人都无计可施,这个地方已经太久没有人来过了。
人们心头狐疑,可又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或推窗或出门,探首朝镇口的方向打望。
太阳落了山,整个天地都陷入了暮色的昏暗中。只见一行浩荡的车队渐行渐近,领头的几人骑骏马,夜色中看不清面目,只知他们背后还跟着数辆华舆。
檐下挂着几盏孤零零的风灯,在夜色中随风摇曳,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凄凉可怖。骑马的人从暗处来到明处,容貌也逐渐清晰可见起来。
众人大为惊讶,却见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人身量挺拔高大,气度不凡,容貌极其出众,只是神情冷漠,浑身上下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女子同样花容月貌,束发着劲装,眉宇间英气勃勃。
两人徐徐而来,耀眼得教人不敢逼视。
进了极鸠镇,周景夕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打量着,直到看见一家客栈,她复拉着缰绳骑马踱过去。
寂静的夜,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刺耳而突兀。人们好奇地窥视着,只见那数辆华舆已经停了下来,车门帘子一挑,竟下来数十位衣着清凉的妖艳美人。
周景夕与厂督对视一眼,接着便翻身下了马。上前抬眼看,这间客栈的大门紧闭,她也不感到诧异,毕竟在一个寇匪出没的地方,来住店的人估计也没几个。
她伸手用力地拍了拍大门,发出砰砰砰几声闷响。
没多久,房门另一头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一道缝,一个中年男人警惕探首出来。他的神色有些狐疑,目光在周景夕脸上打量一遭,道:“姑娘有事?”
周景夕抱拳,面上含笑,“店家,我们是从外地来的舞姬班子,途经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晚,不知店家还有空房么?”
掌柜的皱了皱眉,见她不像坏人,这才敢将大门打开。他点了点头,口里道,“我这店里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住,空房多的是,只要姑娘不嫌弃。”边说便转身径自进了屋。
五公主挑眉,提步跟在店家身后进了客栈,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件事,回头一看,只见厂督的脸色不大好看,站在外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