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动了肝火,他拿巾栉掩住口鼻微微咳嗽,秦禄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奉上茶水,厂督却漠然拂了拂手,语调里有些叹息的意味,“云雪,你已不是头回擅作主张了。”
云雪自知死罪难逃,也不求饶,只是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一字一句道,“奴婢不求生路,只求厂督宽恕云霜。”
云霜又气又急,多年历练出的淡然心性几乎崩溃瓦解。她们追随多年,厂督行事如何自然再清楚不过,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浑然是将活路全都断完了!她心中焦急惶惶,一巴掌狠狠掴在妹妹脸上,含泪切齿道:“你怎么如此糊涂!”
一记耳光又狠又重,脆响撕破暗夜。
云雪仍是沉默,云霜也跪在地上无言垂泪,任千山看得不忍,揖双手,壮着胆子试探道:“督主,云氏姐妹在西厂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事……”
厂督一记眼风扫过来,后头的话戛然而止。他指尖捋蜜蜡珠,眼底森然彻骨,慢条斯理吐出一句话,“我西厂如今倒愈发出息,人人都能做主。”说着稍顿,他扯唇,这一笑绮丽如疏风朗月,眼角微挑道:“全当本督是个死人,嗯?”
话音落地,院中当即黑压压跪了一片。冷风翻卷着枯叶疾驰,阴森的,冰冷的,吹得人寒毛乍立。
众人浑身发颤,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惶恐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少顷,厂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凝如瓷,“罢了,念你姐妹二人这些年来忠心耿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各去铁室领五十鞭刑吧。”
云霜心头长舒一口气,连忙压着云雪俯首谢恩,接着恭谨起身退了下去。
小秦公公心头却颇是纳罕,督主不是个善性人,法外开恩是破天荒头一遭。如今轻易饶了云家姐妹,看来……他悄然抬了抬眼,视线不著痕迹地掠过厂督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
看来,督主的心情一定……不是很糟。
那头小包子脸吓得几乎开始发抖,匍在地上深埋着头,忽然视野里映入一双白色皂靴,蟒袍下摆处的金线蟒爪暗光浮动。他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下,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督主的声音,冷漠不形喜怒,“没有第二回。”
小少主埋头深深稽首,皱巴着小脸说了个“谢义父大人”,又道,“下回遇着阿满姐姐,念寒再也不乱说话了。”
“……”他义父微皱眉,“你叫她姐姐?”
小包子脸隐约听出这话里的语气不善,于是认真思考了下,恍然大悟,“啊,是阿满婶婶?”
厂督垂了眸子冷眼睨念寒,沉着嗓子纠正他,“殿下就是殿下,别自作聪明。”说完也不开口让诸人起身,琵琶袖一甩,兀自旋身去了。
一夜风大,次日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周景夕心中有事,整个晚上都未曾入眠。好容易挨到天蒙蒙亮,听见外头魏芙来催,便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准备入宫。
女皇将婚期定得紧,合宫上下都不安宁。虽然五公主如今在宫外有府邸,可仍旧是从大宸宫出去的女儿,嫁妆筹备不能寒碜,是以后宫各司都忙得脚不沾地。
“自古公主出嫁,缝制嫁衣都是针工署的绣娘,我却有些瞧不上那手艺。”魏副将陪同公主出门,边走边道,“花式纹路都多少年前的了,今日殿下去,可得好好叮嘱一番。”
周景夕对这桩婚事不上心,嫁衣这种鸡毛蒜皮就更不介意了,只摆摆手,满脸不耐:“嬷嬷们都是御用绣娘,你个成天耍大刀的懂什么。”
魏芙听得瞠目,气呼呼道:“耍大刀的怎么了,耍大刀的就不能在针线活上有造诣么?”说着唉声叹气,摊手道,“我也是傻,和您这位大爷说这些,简直对牛弹琴。不过还好,今日有督主陪着一道,我还是很放心。”
这话听着真是别扭。五公主挑眉,转过脸去朝副将怒目而视:“我一个女人,眼光还不如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么?”
正说着,对门儿厂督府信步出来一个芝兰玉树的人物。魏芙眼风扫见了当即噤声,扯着公主的衣袖遏止道,“别乱说话。”说着抛了个眼神儿,压着嗓子努嘴,“不是男人的男人来了。”
周景夕悻悻住口,回首一望,只见披流云披风的厂督施施然而来,朝她勾了勾唇,一笑莞尔。
公主只觉满目晃眼,定定神,背着两手踱过去。她在他面前站定,半握着拳清了清喉咙,正色拍拍厂督的肩,道:“做个嫁衣都让督主陪着一道,辛苦了。”
“不碍事。”蔺长泽亲自打车帘请她上舆,扶着她的手臂徐徐道出后半句话,“殿下既然是嫁进厂督府,臣自然当自己的事来操办。”
周景夕还没坐下,闻言身子一晃,差点从车舆上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