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珠……”
微弱的呢喃声从男人嘴里溢出。
守在病床边打瞌睡的药童一个激灵,神色激动,“世子爷,是您在说话吗?”
“世子爷?”
躺着的男人没有应声。
药童凝神细听,想确认刚才听到的声音,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谢云峥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清除干净,面色惨白,嘴唇泛着淡淡的青黑。
因为太过虚弱,和从前相比少了慑人心魄的威严,多了几分压抑的阴郁。
“纪明珠,别走……”
薄唇微动,低低的呢喃声再次从嘴里发出。
同一时刻,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流出,隐入鬓发之中。
皮肤上留下淡淡的水痕,证明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并非幻觉。
药童大喜,高声喊道:“神医,世子爷要醒了,您快来瞧瞧!”
谢云峥的毒很棘手,席玉不眠不休了几日,也没能找到彻底根除的办法。
只能凭自己的经验,换着法子给谢云峥排毒。
好在病情稳定了下来,暂时没了性命之忧,他才能躺在榻上歇息片刻。
药童的呼喊声惊醒了席玉。
快步走到床边,替谢云峥把脉,检查身体。
眼里出现惊喜的神色,“看样子这次的药方对了。”
一边施针放毒血,一边吩咐,“再去煎药。”
寂静的小院再次忙碌了起来。
生怕谢云峥有所闪失,不仅是安和郡主,就连老太君也来小院里守着他。
日日吃斋念佛,就差把佛堂搬来了小院。
试图用这种方式感动上天,让谢云峥逃过生死劫难。
婆媳两人紧紧盯着病床上的人,眼里皆是期待。
看到谢云峥又被放了血,脸上的心疼藏都藏不住。
老太君的老脸更是耷拉了下来,松弛的眼皮遮住浑浊的眼睛,不见往日慈眉善目的模样。
若非纪明珠已经走人,杜佩兰也“跪”断了腿,她得让这两人尝尝被放血的滋味!
生怕自己的想法会影响到孙儿的气运,老太君忙抚了抚心口,默念了一句罪过。
“神医,阿峥何时能醒?”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谢云峥睁开眼,安和郡主沉不住气,忍不住发问。
席玉笃定道:“快了,不出一盏茶的时间。”
施了针,喂了药,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谢云峥。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谢云峥的眼皮动了动,脸上出现痛苦的神情。
像是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溢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谢云峥,向来是个流血不流泪的主。
就算身负重伤,血流不止,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如今却哭得那么悲恸,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谢云峥吗?
安和郡主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阿峥,醒醒。”
老太君道:“这莫不是魇住了,要不请个得道高僧来,给阿峥诵经安神?”
安和郡主连声附和,“还得多施半个月的粥,多做善事,给阿峥祈福。”
席玉嘴角抽了抽。
这几日他虽然忙着给谢云峥解毒,但国公府里发生的事,他也是听说了的。
先不说别的,就杜佩兰的断腿,估计得留下后遗症。
做善事这种话就这二位的嘴里说出来,莫名有种荒谬的味道。
摸了摸鼻尖,再给谢云峥扎了一针。
“醒了。”
话音刚落,困在梦境中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湿润的眼眶里,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那里面有痛苦,有绝望,还有深深的懊悔。
谢云峥眼神放空,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他得去追纪明珠和孩子,要是去晚了,就赶不上他们了。
只要他诚心道歉,纪明珠肯定会原谅他的。
毕竟她那么心软。
那么好哄。
脑子里有道声音在蛊惑着谢云峥:纪明珠手无缚鸡之力,孩子又那么脆弱,如果他不在,谁来保护他们?
去找他们。
找他们……
想要握紧手里的剑,却摸了个空。
愣怔之时,手被人握住。
“阿峥,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别人的死活与你无关,莫再为了不相干的人犯险,不值得。”
“要是你出了事,娘该怎么办?”
嗡嗡的说话声,拉回了谢云峥的思绪。
入目是雅致的摆设,而不是冷冰冰的墓碑。
鼻端萦绕着浓郁的苦药味,刺激着他的嗅觉,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
谢云峥摸摸手臂,迟钝地想起了之前的事。
出城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刺杀。
他和纪明珠跌落悬崖……
昏迷前的事情在脑子里一一浮现,谢云峥着急地搜寻。
没看到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急切地问:“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