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深当下赶到九溪学宫政务中枢春风殿,拜见副宗主孟乘风。
殿后有两株银杏树,余尽春千余年前亲手所植,如今枝叶繁盛,葱茏如盖,在初夏时节尤显盎然。
风摇树影,两人在树下谈完陆缺的事,孟乘风面色凝重地踱起步。
上回蔺归中引颈自裁,九溪学宫就吃了个不小的教训,以至于到如今,大夏道友对九溪学宫作风都颇有微词,再对陆缺动手,一旦事发,只怕会得不偿失。
真对陆缺动手,黎鸢会有什么反应?
这事不得不考虑。
柯明深不仅和陆缺有公恨,还有私仇,见孟乘风面色犹豫,似下不了决心,便出言怂恿。
“陆缺从吴州返回参合宫,绕过南承泥沼,也必会从鱼龙混杂的染霞山经过,设伏位置基本可以确定,只要用那尊术法傀儡出战,属下保证十拿九稳,不会被参合宫抓住任何把柄。”
孟乘风眯着眼思量,仍不做声。
柯明深走近两步,拱手道:“为咱们九溪学宫兴衰计,也得除了陆缺,请孟宗主早下决断。”
五大宗之间互有眼线,陆缺出宗以后做过什么,乃至于和宁归之间信件内容,孟乘风一清二楚,凭表现来看,陆缺被囚禁在六十年,心志大为受挫,已经丧失了从前的锐气,修行进度会越来越慢,未必真能成就什么大能。
孟乘风道:“据探报说,陆缺现在还是金丹圆满的道行,在海字十甲里面已经不算出众。”
“或许是故意营造的烟幕。”
“他现在的确是金丹圆满的道行,这点毋庸置疑。”
陆缺的敛藏之术属神通范畴,不在术法之列,能识破他真实道行的,仅有说书人等寥寥五人,故而修行界只以为他是金丹圆满的道行。
孟乘风接着道:“海字辈站在修仙界兴盛的潮头,占据气运,竞争也最为激烈,一步慢,步步慢,陆缺想要在追上前面的人已经很难。”
“可孟宗主别记了,陆缺幼年时在流放之之地锁龙镇,十几年时间,都没有在人前表现出任何学过武功的迹象,他的品性坚韧不拔,极能隐忍。”
不得不说,柯明深对陆缺了解详尽。
沉默了一会儿。
孟乘风叹道:“当年参合宫长老会联手推演,只推演出会有再出位大能,到底是陆缺,还是其他人,并无定论,冒着风险对陆缺下手实在不太妥当。”
“机不可失!”
“豹隐堂调查陆缺多年,间川也大有可能死在他手里,柯堂主想铲除他心思,我明白,但是……”
大概是想到了柯明深为九溪学宫鞠躬尽瘁多年,亲眷子侄全部死在五大宗势力争夺的暗流之中,孟乘风也觉得于心不忍,没再顺着原路往下继续说。
他再次负手踱步,脚步缓慢而沉重,像是肩头压着宗门责任和人情两座大山。
风在银杏叶里沙沙作响,春风殿后愈发静谧。
许久后。
孟乘风忽然回身道:“我去取那尊术法傀儡,但仅限这次,这次要杀不了陆缺,就不要再对他动手,除非确定了他就是参合宫长老会推演出的潜在大能。”
“遵命!”
柯明深伏地拜倒,眼角微微颤动,可以看得出来对于叶间川感情很深。
而关于参合宫还会出现一位大能的事,陆缺纯属冤枉,纯属是在背锅。
陆缺身负超越品阶乾坤化气壶,气数早已经被遮盖,参合宫长老会推演不到他,只是前些年崛起太快,表现太强势,让修仙界产生了误会。
事实上,在苏寒衣被引到幽冥境域,得到《万化无尽》的那个时间节点里,倘若有眼不瞎的大乘或渡劫恰好到了她的洞府,看见三千桂花逆时而开,气运浓郁,以至显化出一轮满月,绝对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惜当时情形无人得见,苏寒衣本狐也只见桂花开,未见明月生。
陆缺一直都是在替师傅背锅,背了口大锅,如果不是本身气数更盛,早就挂了。
这也说明九尾狐妖的便宜的确不好占。
柯明深等在春风殿后面。
不多时,副宗主孟乘风去而复返,衣袖一拂,空间随之荡开涟漪,出现一尊术法傀儡。
此术法傀儡名为乌金血傀,高有八尺,通体浅黑色,相貌宛若常人,和南陶州本土的术法傀儡大不相同。
柯明深也是化神中期境界,但是打量之下,却没察觉到乌金血傀发出任何灵力,只是本能惶惶心惊,好像一旦激发,就能施展出毁天灭地的神通伟力。
柯明深尚且有三分忌惮,那金丹圆满的陆缺岂不必死无疑?
心喜了一下,柯明深绕着乌金血傀打量起来,“东原州的灵器确实古怪,只是如何使用。”
“你见过陆缺本人吗?”
“疫娥之乱以前,到参合宫做客,原原地看过一眼,但看得很清楚。”
“那就好办了。”
孟乘风口述操控乌金血傀之法,三言两语说清楚后,柯明深转到乌金血傀正面,闭眼凝神,眉心神轮处渐渐浮出一点金光,如黄豆般大小。
细看的话,就会看见金光宛若气泡,里面包裹着陆缺的身影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