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城外。
谢家人站在路边,回望京城,神色悲伤。
流放到几千里外的食人岛,有生之年还能再看一看故乡吗?
鲍伟达被李云幕盯着,火死了。
“谢氏一族听着,我是本次押解官队长鲍伟达,流放之地,是崖州!十里亭,亲朋好友送来金银细软、食物、替换衣物等,你们可收下。但原则上轻装简行,胆敢违逆,就地格杀!”
骑马围绕谢家流犯转了一圈,看谁歪倒走不动道,就马鞭子甩过去。
李云幕就算跟着,也来不及阻拦。
谢家的女眷哪里走过那么多的路?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走了这一个多时辰,累得头发松散,额头汗水细细密密,更多的是心死。
十里长亭,送别地。
大家都坐下休息。
谢老夫人腿脚发软,哪里受过这般苦,她努力挤出有些笑容。
一大家子都还看着老祖宗做主心骨呢!
老大说得对,流放就算死在路上,也比在京城苟活要体面。
在十里长亭休息,是鲍伟达和四十名解差喜欢的。
那些亲朋好友赠送的钱物,迟早都要落到他们的口袋里,因为流犯不能对外交易,只能通过他们交易。
坐下休息,老夫人、谢二夫人等,腿都开始发抖,被绳子绑的手臂,也红肿刺痛。
谢安奉、谢安淮等人,被枷锁夹着的脖子、肩膀、双臂,都已经磨红。
烟尘滚滚,五辆马车从京城赶来,近了,长平郡主身边的玲珑惊叫了一声:“是王妃和郡王妃。”
五辆马车,都挂着靖亲王府的标识。
一辆马车下来靖亲王和亲王妃,他们径直走到谢老夫人跟前,谢安奉也赶紧走过来。
一辆马车上坐着长平郡主的父母康郡王、康郡王妃。
一辆马车上坐着康郡王世子和世子夫人。
“亲家,你们受苦了……”
“亲家,辛苦你们了!”
“妹妹”
双方抱在一起,靖亲王、康郡王百感交集,靖亲王妃握住老夫人的手直落泪。
康郡王妃抱着长平郡主大哭:“你祖父和你父亲、兄长都尽力了,上了折子,不中用……棠棠,你一路可怎么办?”
康郡王一哭,长平郡主也哭,一向坚强的她,心如刀绞:“女儿倒是不怕,只是可怜了星野、星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才半岁。”
这样小的孩子,惠帝就是要他们去死!
能不恨吗?
事情已然如此,他们能做的事寥寥,大家抱头哭一场,送一场,也许从此永诀。
康郡王世子妃把后面两辆马车送给他们,一辆给老夫人和长平郡主带孩子坐,一辆马车满满的物资,交给鲍伟达,求他在路上多多照顾谢家人。
靖亲王还塞给长平郡主一沓银票:“你们出来,官府定然没有叫你们带一两银钱,这些银子你们带着,别亏着老夫人、孩子、你父亲和夫君。”
长平郡主没客气,都接着了。
康郡王也给了一沓银票,康郡王世子也给了一沓银票。
鲍伟达在一边看着,脸笑得像一朵花儿,银票越多越好,最终肯定都到他们哥几个手里。
靖亲王对谢安奉和老夫人大声说:“亲家,你们尽可放心,本王沿途会有人跟着,每到一处,会有人接济,你们一定不要垮,只要人不倒,一切都有变数。”
这是说给所有谢家人听的,也是说给解差们听的。
沿途一直有人盯着,解差只要敢对他们不利,那就等着灭族吧!
鲍伟达尬笑,脸上的肉不由自主地抖动。
靖亲王府的人还没走,谢二夫人的娘家来人了。
她娘家也是四品官家,谢家落难,他们受惠多年,自然不会小气,也送了一辆马车,和一马车的物资。
谢三夫人的娘家,马车和物资、银票。
家族其他亲戚,几乎都是物资、银票不要命地塞给他们。
许家也来了。
许焕章、许文容亲自来的,带着许夫人,许家的另外四个舅舅。
除了物资银票,舅舅还给谢昭昭带来一个包袱,里面是两套棉袍和棉靴,很厚实。
“这是你舅母给你缝的,不如裘衣好看,但是实惠保暖,你舅母针线缝得密实,即便在外做活,也不会轻易破掉。”
谢昭昭接了,恭恭敬敬地道了谢。
许焕章、许文容还送给谢昭昭几本书。
《大乾律令》《经籍志》《太公六韬》。
谢昭昭欣然接下。
谢安奉心头突突直跳,自己的大舅子,当代大儒,把这样三本书交给昭昭,什么意思?
许焕章却只对自己的外甥女说道:“昭昭,人生苦短,想做的事就去做。舅舅和你表兄在你需要的时候,会助你一臂之力。”
许文容说:“我一直在私塾里教授族里的孩童,父亲说我应该游历一番,说不得不久后,我便和你见面了。”
谢昭昭与往常一样,风轻云淡,樱唇轻启:“谢谢舅舅,谢谢大表兄。”
许焕章很满意,与许文容走前,也留给他们两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