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到了瀛洲,人鱼的世界。
金碧辉煌的宫殿雕梁画栋,处处透露着矜贵与豪气。
海底喷泉雕刻有复杂精美的纹路,高大的人鱼雕像双手高托,手心捧起的水瓶向外倾斜紫金色的水流。
身下的贝壳床软的不像话,陆枝撩开轻轻盖在身上的薄纱,才发现身上被简单做了装饰,甚至深蓝色的鱼尾都没被放过。
“咚咚咚。”
敲门的脆响让她偏头看去,推门而入的男人掀起雪白的羽睫,清冷的长袍罩在身上,衣袍边边被滚烫的金线勾勒。
“艾瑞克。”
陆枝淡淡出声。
骨节分明的长指撩起褶皱层层的锦帛,艾瑞克闻言抬眸看向她,寡淡地应了声:“王,请随我来。”
“是你救了我?”
路上,陆枝边环顾巍峨的宫殿边问身侧的冰雕人鱼。
艾瑞克摇摇头:“是海神。”
是罗慕路斯。
陆枝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细细琢磨又找不出奇怪的点,直到她被领着来到一扇门前。
磅礴又温柔的力量即使隔着厚厚的门,也能让门前两人感受到。
陆枝心里咯噔一声,略显紧张地抿紧唇瓣。
“王,海神有请。”
艾瑞克疏离地低低头,话语落下后替她推开了大门。
柔和的蓝光过后,门前就只剩下陆枝一人。
她抬眸望去,却被室内的场景惊到瞳孔急骤,小嘴微张。
无数的铁链穿梭室内其中,束缚住坐在冰冷王座上的雄性人鱼。
罗慕路斯紧闭双眼,惨白的脸色遮不住他惊为天人的容貌。
高挺的鼻梁骨下,粉嫩的薄唇抿起上扬。如海藻般浓密的长发紊乱地散在脑后,光线淋在他脸上,长睫下窝照出小片阴翳。
陆枝呼吸不自觉放轻了些许。
她轻轻甩动鱼尾,踏进房间的那刻,身后的大门紧紧闭合。
而罗慕路斯也苏醒了。
他的眼瞳与她的一般无二,里面淌满碎裂的星河,似乎总是那么慈爱,像大海的父亲。
随着罗慕路斯的苏醒,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似活过来紧紧收紧,可罗慕路斯没有任何不适,他笑着朝陆枝招招手:“亲爱的姑娘,不要害怕。”
陆枝沉吟几秒:“海神阁下,请问今年是何年。”
她总算找到违和的点在哪了。
人鱼幼崽说,海神已经许久没有降下福音了,王也迟迟没有降临诞生。
可陆枝的视觉和触觉都在告诉她,海神降下了福音,王也降临诞生了。
罗慕路斯闻言轻笑,俊朗的眉眼弯弯,带着几分无奈与包容:“没错,你就在过去,勒莫斯动用力量让你们来到了过去。”
陆枝捕捉到了“你们”二字,眼睛一亮。
这么说,渊朔他们来到了这个时间段。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罗慕路斯被束缚的鱼尾轻微晃动,整条鱼以龟速来到陆枝身前,“我和你的时间不多了。”
陆枝:“海瀛洲为什么会由两位神明统治?怎么做我们才能回去?如何能离开海瀛洲?”
夹带私货的陆枝毫不心虚地直视男人淬满温柔的蓝眸,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罗慕路斯细细打量着神谕选中的新神,她柔弱却坚韧,与那年的男人一样,渺小却不能被忽视。
长话短说太难总结,罗慕路斯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团海泡泡,里面承载着万年的历史。
它,会告诉陆枝想要的答案。
……
“爸!我都看到了!”
摇曳的橙红烛火照亮温馨的房间,简约朴素的木编衣篓里堆叠着几件染血的大褂。
孙二牛与孙岛长两人站在桌前对峙。
由于太过激动,孙二牛的音量不自觉放大,被蹙眉的孙岛长抬手捂住。
他竖起食指置在唇前:“嘘!”
偷偷摸摸做贼心虚似的来到窗边,探头探脑瞧了会儿才轻轻合上木窗。
简陋的小房子隔音效果很差,父子俩蹑手蹑脚地凑在一起,脸上毫无亲人离世的悲痛,反而兴奋地两眼放光。
孙岛长攥紧手中的报纸:“你确定都看清楚了?你哥可不能白白就这么丢了条命。”
要是什么都没捞到还赔了个儿子进去,想想就让孙岛长憋闷得慌。
失去儿子他忽然伤心,可获得的一切远超他所想。
终究是那份贪婪奢求盖过了丧子之痛。
人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回来。
而他将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金钱!女人!甚至是数不胜数的孩子!
不住上扬的嘴角咧到耳后根,在昏暗的烛光下,男人诡异的面孔竟扭曲狰狞,狠戾的笑声散在空中。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透过木棍撑起的窗户可以隐约看到雨点落下的轨迹。
孙二牛眼神炽热:“我就说它一定是神鱼!我们海瀛洲可是罗慕路斯,是希望之地!”
罗慕路斯,他们这样用来称呼海神,那个庇护他们,给予他们福祉的神明。
神会是那条丑陋的怪鱼吗?
站在人群中的孙二牛曾这么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