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棠许这番话,谭思溢一时竟也没了言语,更不敢回头去看江暮沉的脸色。
以他对江暮沉的了解,棠许这番话,轻易就能触怒他。
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江暮沉开了口:“停车!”
车子稳稳停住,江暮沉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座椅上,满目寒冰地看着棠许,“你要报警就自己去报个够。从我车上滚下去!”
棠许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说完这句,棠许一手捡起那些东西,随后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下一刻,车子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阵风。
棠许独立在路边,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波动,掏出手机来给自己打车。
疾驰而去的车里,氛围近乎冰封。
谭思溢全身有些发僵,静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您这又是何必,明明是好意,到头来却又起了争执。”
江暮沉降下车窗,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听着风噪不断地灌入,良久,只冷冷道:“是她不识好歹。”
“她只是还没从以前的事情中缓过来,给她点时间,她一定会想明白的。”谭思溢只能低声道。
江暮沉却再没有回话,只静静看着窗外。
想明白?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她能想明白什么?
当时为什么对宋氏下那样的狠手,又为什么在宋雨廷离世之后骤然收手,他自己都是恍惚的。
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梦醒后,很多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
车子驶出去很久,司机才终于开口问了一句:“江先生,是回公寓吗?”
江暮沉依旧没有回答。
司机和谭思溢对视了一眼,谭思溢这才道:“您有段日子没去看姜小姐了,要不要去她那里?”
“去酒店。”江暮沉终于回答了一句。
谭思溢立刻便明白了,拿出手机,低头给徐念晚发了条消息。
……
棠许打车回了御景湾。
打开房门时,才发现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
一低头,便看见了燕时予整齐地摆放在玄关处的鞋子。
她低头换上鞋,同时也换上笑脸,进屋便直奔沙发里坐着的男人。
他应该已经来了有段时间了,洗了澡换了衣服,棠许闻得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她一回来就主动投怀,燕时予也不跟她客气。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她还是又乖巧又配合,可是燕时予却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她投入的状态不对。
燕时予缓缓从她唇上离开,看着她低垂的羽睫,“累了?”
棠许轻轻咬了唇看着他,“你都不累的吗?”
明明早上才从她的病房离开,分明也是一夜没睡,飞回来之后又处理了一天的工作,到此刻,居然又……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是拨了拨她的头发,“累了就早点睡。”
棠许还坐在他怀中,闻言,忍不住朝下看了一眼。
“那你怎么办?”她问。
“你是想休息,还是想操心我的问题?”燕时予反问。
棠许一时没有动,末了,忍不住又凑上前,亲了他一大口。
“我明天陪你,好不好?”
燕时予只是在她身上轻轻拍了一下。
棠许这才站起身来,走向卫生间。
然而一回头,才发现燕时予也跟了进来。
棠许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
与此同时,右手手腕忽然清晰地泛起了疼痛——
刚才用这只手扇江暮沉时,以及被他用力捏住手腕时,她似乎都忘记了痛。
直至此刻,痛感才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燕时予打开热水,转头看到她轻轻护着手腕的样子,眸色略沉,“手疼?今天做过什么?”
“没什么。”棠许忙道,“可能是药效过了,我明天早上去医院换个药——”
她话音未落,燕时予已经拖过她的手来,看向了她的手腕。
原本并不严重的拧伤,此刻却隐约有红肿漫出了纱布,很明显,是严重了。
燕时予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棠许有些心虚,冲他笑了笑,“可能一不小心……用手过度了。毕竟是右手,有时候顺手了,会忘记……”
燕时予没有再说什么,仍旧像昨夜那样,一点点帮她清洗干净身体,还不忘帮她吹干头发。
棠许实在是不好意思,被他用浴巾裹住抱回床上时,忍不住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洗完头精神好像好多了,你要不要留下?”
燕时予却只是道:“明早记得去医院。”
这便是不留下的意思了。
棠许乖乖“哦”了一声,再不敢多看他一眼,乖乖躺到了床上。
燕时予也没有多作停留,很快离开了。
然而他离去许久,棠许躺在床上,却依旧是清醒的。
脑海中不断反复闪过的,是江暮沉递给她的那一摞照片。
即便身体已经疲惫到极致,可是就是没办法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