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倾洒,窗外燕雀啁啾。 被吵得再睡不下,卷着被子蜷成一团,翻来滚去挣扎了两下,贺七娘睡眼朦胧地从榻上爬起来。 还未来得及彻底睁开眼,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嗯嗯唧唧的稚嫩哼叫。 揉揉眼睛,贺七娘笑着俯下身子,双手撑起,逗着榻下摇尾直打转的小家伙。 赖在榻上用垂在身前的头发逗着小家伙跑来跑去,贺七娘见它险些摇断的尾巴和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起身打水收拾好自己,她一手抄起跟在脚边跑来跑去的小狗儿在脸颊旁蹭了蹭,自去生火做饭。 等到喂饱了自己和这馋得不行的小狗崽儿,贺七娘环顾这间承载了她与阿耶太多回忆的屋子,用手指撑起嘴角比出个短暂的笑脸,然后开始收拾起来。 此去西行寻找阿耶,还不知得多久才能回来。 家里的这些东西,那些酿酒的器具,她总得一一收拾安置好的。 举着绑在竹竿上的笤帚正清理房梁下的灰,院门外,忽地响起隔壁婶子的大嗓门。 “七娘?七娘?你在家里头吗?” “七娘?” 匆匆放下竹竿,贺七娘一面应声,一面小跑到外头开门。 “诶,婶子,我在家呢!怎么了?” 推开门,隔壁婶子冲贺七娘笑了笑,然后侧身让出身后的人,同她说道。 “有人来寻你,正好我在村头,就给人带过来了。” “路上我已经问过了,人是从东都来的。估计啊,是阿瑜给你捎信回来了。” 婶子也算是看着贺七娘与许瑜长大的长辈,又还暂时不知道她要与许瑜退婚的事。 同她说着这些话时,眼底满是善意打趣的笑。 贺七娘不想在离开之前将退婚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听着这话,她也只是应和般笑了笑。 送走婶子,贺七娘先将院前的门彻底打开,令过路之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院内的石桌。 然后才一面招呼那一声不吭的汉子到院里喝碗茶、歇歇脚,一面在心底算着洛水村到东都的脚程。 若按行商的脚程来算,按说,许瑜这会应该还没接到她捎去的退婚信才是。 那么,这从东都来的人,又是来寻她做什么的呢? 让开身,贺七娘正想招呼他先坐,那汉子却是纹丝不动,依旧站在门外。 见贺七娘看向自己,他这才面无表情地从衣襟掏出一封油纸包好的四方物件,递给她。 “这是许家郎君托我捎过来的东西,说是还娘子的银钱。” 说完,等到贺七娘接过东西,便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道一声告辞后,竟是径直走了。 留下贺七娘一人呆在门前,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心中糊涂,她赶两脚追出门外,却见那汉子竟是走得飞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都已绕过婶子家的院墙了。 未出口的疑问憋在喉头,她只觉这番情形简直是莫名其妙到了极致。 转身进了院子,坐在石桌前将油纸打开,等到看清里头包裹得好好的凭帖后,更是直接愣在当场。 这是鼎昌柜坊的凭帖。 同样的东西,当初许瑜去东都时,她也曾经给过他一份。 鼎昌柜坊遍布各地,有了这份凭帖,即便是远在东都,许瑜也能凭此去到当地的分号,取出贺七娘在县里为他捎去的银钱。 而如今,这样的东西,许瑜再给了她一份。 还说,里头是还她的银钱? 贺七娘直觉有些不对劲。 明明这时他应该还未收到退婚信,不知自己找他催要银钱的举动。 而且,前世许瑜还她钱买断两家情谊之时,那也是在东都,他俩预备成婚之前。 为什么许瑜这时就给她钱了? 再说那汉子,满面肃杀,虽沉默少言,但目光坚定沉稳,看上去竟比之前见过的那个官差还要有气势得多。 而且刚才接过东西时只是一打眼,她也一眼认出那汉子粗麻布衣之下露出的里衣袖口,分明用的是顶好的细布。 贺七娘不明白许瑜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相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提前收到了她送去的退婚信。 但她对着日头细细看过,凭帖上各式印鉴一应俱全,当也是做不得假的。 就当是提前收回了他欠下的银钱吧!至于别的,以后也不关她事了。 贺七娘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