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竹已经将大伯带货的轰动想到最大,但她没有想到消息在第二天下午就传到七八十里外的县令耳中。
他沉思片刻,对上报的刑房掌案司吏说:“请廖典史来一趟。”
“是。”小吏迟疑一下,慢慢后退数步,见县尊没有问询何人上报的意思,他摸了摸收到的东西,再忆想抄沈家时自己站在一片空荡荡宅地上的无措,于是顿住脚步道:
“县尊,卑职还有事关神泉集一事上报。”
“嗯?”
“据说,自沈老爷中进士后,入沈氏族学读书的蒙童与日俱增,倒叫别个社学的学童少去大半。
然则其塾师仅有一名秀才,一名屡试不中的老学究,另有一名女夫子。”
“女夫子?”
“是,乃为沈家女,夫亡后大归,说是在族学内教导女童。
据说男女学童共居一室听教,颇为乡里诟病。”
“嗯,退下吧!”县令并未多做评价,私塾惠教乡里本为善举,他自己也曾就读过。
尽管未有亲见,他也不信沈氏族学会让男女学童一起听课,最多是共用一座院子。
自沈淮被抄家,自己这儿已经收到两封痛斥沈氏族学的信……县令起身,给自己烹上一壶香茶。
片刻后,廖典史来见,从方才得知沈淮堂堂进士之身,居然在乡里做买卖,他心中大为惊讶。
县令嗫口茶,缓缓开口道:“廖典史,如今六月已过一旬,可有派人到下边查看名单上的诸人?”
“禀县尊,已然派专人按远近查验,三人皆在乡梓寓居,并未任意出行。
其中一人油尽灯枯,怕是挺不过今夏酷暑。”初一的时候,廖典史已经派人查看几个曾在前两位先帝时,获罪归乡之人。
县令笑道:“沈淮……”
廖典史躬身:“他家最远,安排在最后,看查之人今早出发,大约明日就有回信。”
县令轻轻颔首,沉吟片刻又道:“他今时虽为民,但也曾居六品,与市井小民争利实为不妥啊!
且近日,沈氏及另外一二私学风评不佳,本县有意你代为巡一巡各乡里社学、义学、私塾,可好?”
这可不是自己能揽的活儿,廖典史斟酌着道:“县尊,下官并无功名在身。
而有些塾馆乃为举人、秀才出资捐建,若巡视期间交流经义,下官委实汗颜。”
县令自然知道,“是了,看来还需劳架宋主薄。
不过沈淮那里,你亲自走一趟,劝他多多风花雪月,勿惹俗物沾了铜臭。”
“下官领命。”
“顺便看一下沈氏族学,该整顿时莫拖延。”
“是。”
廖典史回到值房,就找自己手下去外边转一圈儿,半个时辰后手下回来禀道:“一个时辰前,北沟的夏童生曾见过刑房苗司吏,两家有些亲戚关系。”
“原来如此。”
“四老爷……”
“有话讲。”
“前几天,有人拿着沈家太太的田契房契嫁妆单子,及沈家户帖到户房做过备录,注明除非户帖房田契嫁妆单齐具,否则任何交易无效。”
“知道了,下去准备一番,明日前往北沟。”
“是。”
……
夏童生在县城住等到下衙,也没发现有官差前往北沟村,他正失望之际,收到苗司吏“事成”的消息。
一时间,欣喜大乐。
待到次日再见位居四老爷的典史向西城门进发,更是掩不住得意。
他迫不及待往家返的半路,与赶车的沈松竺擦身而过。
沈松竺停下骡车,回头望了望远去的夏童生,不知这人紧跟在官差身后,是为何故。
车里的沈八姑问:“松哥,为什么停车?速速到县城医馆啊。
你这孩子,一点不知心疼姑姑,不说帮我找药,还见天钻去山脚给人做白工,学业也丢下不顾。
对了,沈五有没有指导你功课。”
她被亲娘狠揍不止一顿,还不准涂抹伤药,好容易身上伤痕消去能回自己家,又牙疼到不行。
“姑姑,五叔有开工钱。”沈松竺不愿与她多言,坐上车辕立刻赶车。
沈八姑在车厢里却说个不停,一会儿胡氏凶憨、一会小竹子野蛮的。
这些,忙于生计的沈灵竹自是听不到。
家里的风箱制作加快的结果,就是现在的薄板用完,以二换一来的整棵木料,并算多。
为了提前备好木料,她此刻正跟着舅舅,在自家山上寻找合适的大树,一一标记以便砍伐。
黄宗齐不时回头瞅瞅小外甥女,看她不停的擦汗,便道:“你说你们小姐妹非得跟着我们上山做啥?
这上边到处是山石树叉,树木密实到不透风,热的很。”
“总得上来看看,自家山头的实况,万一采到人参灵芝什么,能卖不少银子。”沈灵竹还真是有这种幻想,师姐这会正在另一块跟着九叔沈潇找树做标记。
黄宗齐不由好笑:“有人参灵芝早被从前砍柴的人采走,留不到现在。
走,再走十几步就是前两天锯出木墩的地带,我们去歇会儿。”
本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