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清风从窗户钻进来,轻轻翻动墨迹未干的宣纸,搅得室内墨香盈盈。
“去信给文昱礼,问问他是死了吗?”谢筠说。
邢泽回过神来,听到谢筠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头雾水,下意识“啊”了一句。
谢筠面无表情地说:“距上次传信来已经快半个月了,他这半个月都在做什么?告诉他,他若再如此懈怠,就滚到北疆修长城。”
邢泽抖了下,立刻道:“是,属下这就去。”
邢泽连忙快步下去了。
他脑子转得飞快。
上次京师传信来只说了一件事,就是公子的婚事,公子刚刚的话,表面上是说文大人懈怠公务,实际上么,恐怕是生气文大人在公子和徐家的婚事上没出力,干活太慢了。
文大人这回,属实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不过,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看见同事被压榨,邢泽能做的只有如实传递上峰消息,然后在背后偷偷地幸灾乐祸。
夜里,凉风习习。
夜风掠过平静如镜子的湖面,穿过雕梁画栋彩绘精美的亭台水榭,迎面朝徐尽欢吹来。
徐尽欢坐在懒洋洋晃动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秋千架上缠绕的牵牛花叶子。
“唉——”
少女长长地叹息一声,叹息声轻得风一吹就散了,消失在空旷的庭院里。
徐尽欢摇头感叹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扑哧——”
一声笑声从徐尽欢背后传来。
徐尽欢转过头去,是王嬷嬷。
王嬷嬷端着汤盅过来,笑着说:“小姑娘家年纪轻轻有什么可愁的,我看啊,小姐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才不是!”徐尽欢孩子气地反驳。
“好好好,不是。”嬷嬷笑着说,“那小姐跟老奴说说您在忧愁什么?”
徐尽欢心底里是真愁,但她可不敢让王嬷嬷知道她在愁些什么。
要是让嬷嬷知道了,她在愁怎么立刻在江州把自己嫁出去,那今晚别院里的人都别想安生睡觉了。嬷嬷待她的确是一片真心,这些年替她管着下人,劳心劳力,但是上了年纪的长辈,总是在所难免会古板守旧一些。
于是,她心虚地岔开了这个话题,好奇地问:“嬷嬷今日心情怎么这么好?”
王嬷嬷笑着说:“小姐,汝阳王妃传信来,不日将前往京城为太后娘娘贺寿,到时候会绕路来看岁诸山看您。”
徐尽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语气十分冷淡地说:“不必了,你让她直接去京城吧,我这里不欢迎她。”
嬷嬷愣了一下,然后说:“小姐,她到底是您的母亲,您小时候不也总想见她吗?”
徐尽欢起身从秋千上离开,冷冷道:“嬷嬷也说了,那是小的时候了,我早已经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以后她来信不必再告知于我。”
嬷嬷看着徐尽欢离开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小姐果然还是有心结在身上的。
总归是亲生母女、血脉相连,即便嘴上说着不需要、不欢迎,但心里多多少少总还是有个疙瘩在的。
当年的是非恩怨早已经飘散在时间的长河里,成为上一辈人压箱底的回忆,但是给孩子造成的伤口却仍然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岁诸山的桃花落了。
天刚亮没多久,山野间还弥漫着浓重的雾气。
雕梁画栋、气派恢宏的别院大门口,仆从们就已经提着扫帚打扫地上的落花了。
卫丛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不过一夜时间,昨日清秀文弱的青年今日发丝散乱、风尘仆仆,脸色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卫丛昨晚一夜没睡,度过了十分煎熬的一晚。
母亲因为昨日的事情勃然大怒,气得直接把他锁在了屋子里,不给他吃,不给他喝,要他好好反省,直到认错为止、并保证绝不再犯为止,要他发誓再不同徐尽欢来往。
他看见母亲的眼泪和白发,看见母亲脸上失望与悲伤的表情,他也试图努力说服自己向母亲认错,再也不见徐小姐。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他被关在屋子里,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无论是读书还是休息,他满脑子都是徐小姐的一颦一笑。
于是,他做了人生前二十多年来最叛逆的举动。
他撬开窗户,偷偷逃了出来,摸黑上了山。
卫丛问扫地的仆从:“请问你家主人是姓徐吗?”
仆从点头应是。
卫丛苍白的脸上浮现激动和惊喜,“我是你家小姐的……的朋友,能不能让你家小姐出来见我一面?”
仆从见他神色诚挚,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于是放下扫帚,说:“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卫丛拱手道:“多谢你了。”
不一会儿,仆从从里面出来了。
“公子,您请回吧,我们小姐还没醒。”
卫丛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她醒过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仆从扫完了门前的落花,已经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