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扶着凌波的手上车,却听帘子一响,周景宵也上来了。玉姝:“你不去骑马,进来做什么?”
他手一撑,便在玉姝身旁坐下:“怕娘子想我,毕竟咱们打拜堂那日,还没分开过。”
玉姝听了,登时又想起他这几日胡天胡地的种种作为,不羞不可抑,倒也将即将进宫面圣的紧张之情稍减了几分。一路上夫妇二人不过说些闲话,待那璎珞八宝车驶入宫门,她已心中大定,方才明白周景宵为何要上车陪着她,心下甜蜜,只见他握了握她的手,道:“我要去前头见大郎,太后那里,只能你一个人过去了。”
“你放心,她定不会为难你的,这点子面子情到底还是要做。”
玉姝轻轻颔首:“我省得,你快些去罢。”
说话间,便有人上来恭恭敬敬地掀起车帘,因摄政王有直入宫廷之权,这马车不似旁人那般只能停在宫门外,而是在一处高大的楼门前。
四周都是红墙黄瓦,几个穿蓝色褂子的小内侍垂着头抬上两顶轿子,玉姝上了其中一顶,只留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媳妇随轿而行,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方行至慈和宫,那太后一见了玉姝,不等行完礼便笑道:“还不快将王妃搀起来。”
说完便又命赐座看茶,言谈举止间都是说不出的和气,哪能看出,她与玉姝之夫是不死不休的政敌呢?
但玉姝早有预料,并不以为异。正如周景宵所说,二人在朝上斗得再凶,太后也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给玉姝没脸,否则,只会显得她自己有失风度罢了。
玉姝遂不卑不亢地谢了座,并不骄矜,只斜签着身子坐了,此时方看清太后面容,虽知她正当韶华,倒也暗自吃惊。
原来这太后也是个容色绝丽的美人,一笑起来,愈有一股妩媚风流之态。奈何因是未亡人,又贵为国母,身上的衣饰全都是不合她年纪的肃重颜色,倒衬得有几分老气了。
太后笑道:“今日我才知什么是世外仙姝,怪道老七心心念念的都是妹妹,瞧这般品貌,咱们这些人和妹妹一比,都成烧糊的卷子了!”
原来此时太后宫里还有几个先帝太妃在陪着说话,听她如此笑言,众人都纷纷附和,玉姝心头一动,轻声笑道:“此话便可看出娘娘的心性了,若不是谦逊大度至此,怎会如此谬赞臣妇?”
一句话既捧了太后,又解了太后方才话中的挑拨之意,毕竟太后说众人都不如玉姝,玉姝可察觉到,有好几个太妃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呢。
她心里不由暗叹,果然,虽说太后明面上不会对她不客气,这暗地里的机锋却也是不会少的。在这深宫之中,一句话都不可说错,一步也不能多行,虽说她可以很轻松地就见招拆招,却也深感疲惫。
正自闲话着,忽听外头传来一阵奔跑声,还有太监尖细透着焦急的嗓音:
“唉哟,万岁爷,小祖宗!慢些跑,当心跌跤!”
只见一个小小身影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一径跑到太后座前,草草行了个礼,便扑进她怀中:
“母亲!昶儿来给母亲请安了!”
玉姝忙起身避让,低垂螓首,却听太后道:“给我请安是假,恐怕偷溜出来玩闹才是真,你今日的书可念了,字可写了?”
小皇帝周昶原是兴兴头头地过来,听了这话,不由立刻垮下脸,又因深知母亲严厉,只得强打神:“写了,太傅夸我写得好,又准我这半日不必读书。”
太后方点了点头,又道:“既如此,你七婶也在这,正可见见。”
玉姝听了,忙上前行礼,小皇帝眼前一亮,跑到她面前:
“你就是我七婶?快起来,朕正要见你!让朕瞧瞧你是不是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儿,否则七叔怎么成日家挂在嘴边?”
此言一出,众人皆忍俊不禁,连太后都嗤的一下笑了,玉姝心下又羞又笑,面上却丝毫也不露面,一丝礼也不错。
只见小皇帝大人似的点了点头,上下端详了她几遍:“嗯……果然美得很。朕日后,定要纳一个像你这样的爱妃!”
话音方落,众人再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连那廊下的太监宫女亦是憋笑不住。
有了这番插曲,太后也不好再留玉姝,随意说了几句话,便放她回去了。
一时又至门楼前,下轿上车,果然,周景宵已在车内。
这辆摄政王妃专用的舆车宽大非常,便如一间行走的屋子,厚软的波斯毛毯上安放着黄花梨木小洋几,其上是刚沏好的一壶青凤髓。男人执起茶盏来浅啜一口,清亮的秘色瓷愈衬得他手指修长似玉,听见掀帘声,方抬起头,眸中的温柔笑意仿佛微风拂过平湖,亦拂动了玉姝的心扉。
他笑道:“可见着大郎了?咱们成亲之前他就一直嚷着要见你,他虽跳脱些,原是个极好的孩子。”
玉姝在他身侧坐下,笑道:“真是圣上要去见的,不是你撺掇的?”
当时小皇帝脱口而出“朕正要见你”,便让玉姝心头一动。想到周景宵绝不会预料不到太后会暗中为难她,恐怕这是给她解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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