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不禁又笑又叹,笑的是她这般娇憨可爱,叹的却是这个问题,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在她清醒时问出口。
“珠儿想一直跟哥哥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年少无忌时,她曾这样笑着说过,但那只是孩童的顽话,彼时,他们之间也并没有生出那些复杂背德的感情。
直到有一天,苏夜蓦然察觉自己的心思,但此时也早已与妹妹渐行渐远了,他无法说出口,既是知道这个问题若出口了,这份表面上的平静也就无法维系了,更因为他心知肚明,明珠绝不会与他远走高飞。
他们若走了,明珠又将父母幼弟置于何地呢?
她素来将亲人责任看得极重,心中更有无限大志。有时候连苏夜也不知道,她依从父母之言专捡那高枝儿去栖,究竟是出于孝顺之下的无奈,还是顺水推舟。
他到底与明珠是不同的,他对这个所谓的家,早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幼时母亲便病逝,从小到大,靖宁侯不是对他不是冷漠苛待,就是非打即骂。
苏夜还小的时候并不明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成天在外闯祸惹事,也不过是希望父亲关心关心自己罢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是父亲亲手逼死的。
原来苏夜的母亲秋氏出身不显,只因外祖与已经故去的老靖宁侯是好友,老靖宁侯方才为独子结下了这门亲事。
成亲后,靖宁侯一直嫌弃岳家无法在仕途上给自己助力,对秋氏冷淡不已,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偏永南侯府的二小姐瞧上了他,为了迎娶这高门贵女,他竟将发妻活活逼死。每日不是私底下对秋氏言语辱骂,就是故意当着侍妾下人的面给秋氏没脸,终于秋氏不堪其辱,郁郁而终,半年不到,他便立刻再娶,就是如今的苏夫人。
谁知成亲后,靖宁侯才知道永南侯府也跟自家一般,如今只剩下空架子罢了。好在苏夫人手段圆滑,家中兄弟姊妹又都结的如秦家这般的好亲,多番笼络,方才将靖宁侯给笼住了。
而靖宁侯因为心内有鬼,虽然外人不知他故意逼死发妻之事,可他看到发妻留下的孩子总是不自在的,因而对苏夜十分冷漠。等后来苏夫人的一双儿女出世,更是只当苏夜不存在一般。
有这样一个父亲,苏夜的心自然早冷了。
原本他小时想的是努力上进,好早日离了这里,到后来又发现,他上进了,出息了,这一切的荣耀,又都能归到他父母身上。
靖宁侯这一辈子,最擅长的,也只会的就是借势。年少时借父母的势,年轻时又想着借妻族的势,人到中年,依旧碌碌无为,眼看家道中落,便想着卖子卖女求荣。
苏夜与他是父子,父亲想索求什么,他又如何能不给?否则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能做的,只能是做出一副荒奢无度、斗奸走狗的纨绔模样,让靖宁侯以为无法从他身上榨取到任何好处,才不会以父母之名来辖制他。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与妹妹渐行渐远。
明珠不知靖宁侯做下的那等恶事,苏夜也不忍心告诉她。她不明白苏夜为何要如此忤逆父母,哪怕苏夫人是继母,亦不曾苛待他,哪怕靖宁侯对他严厉,也只是出于父亲的责任管教而已。
她心里是父慈母孝,如何知道苏夜的煎熬?
但苏夜不怪她。
他只恨自己,明知这是一份无望的感情,依旧像个蠢货一样等着,他能等到什么?不过是等到妹妹有一日凤冠霞帔,欢欢喜喜地嫁给另一个男人罢了。
一时心灰,却也更凶狠的看向身旁的妹妹。
不出几日,侯府里就流言满天飞,众人都在传着一桩荒唐的新闻——
大爷高上个不知廉耻的丫头,那丫头爬了主子的床。
这般的,就是窑子里的姐儿都不如,众人如何不津津乐道?
因传得广,连苏夫人也知道了,气得脸色紫涨:“没廉耻的混账东西!咱们家的名声都是教他给败坏了,在自家屋里还不够,还闹得人尽皆知!”
又厉声道:“去给我把那个狐狸精找出来!让我知道是谁,我活扒了她的皮!”
众媳妇婆子闻言,唯唯称是,匆忙出来,却在窗下撞见明珠,只见她脸上不知为何有几分羞恼,又立刻掩住了。
原来明珠来苏夫人上房请安,未至近前,便听到屋内传来的喝骂声,方才知道自己和苏夜当时被人瞧见了。她虽酒醒后不记得当时之事,但身上遍布的印记也都历历在目,观其一二,便能猜到当时二人的情况。
当下脸上不由作烧,心里又羞恼。她一个千金小姐,如何床笫之事却传得人人皆知,虽众人都不知那女子是谁,但她心里清楚是自己,愈觉羞耻。
又听到种种不堪描述,想到自己当时恐怕真是这般的不堪,理智恼怒着,不由暗恨不已。一是恨自己不争气,二也是恨那杯中之物误人,便暗下决心,就是益艳太妃再让她饮酒,她也绝不多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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