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的顾宇,掀开了帘子,望着晏青青越来越小的影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师父为什么不直接查,非得要吓唬人家一个小姑娘。”
“她那年纪还小?”
大抵是从下就见惯了生离死别,加上唐镜染这段时间的言传身教,导致顾宇的口吻颇有些大人的模样,甚至好些时候,显得高深莫测。
“可到底是个姑娘家,这般欲擒故纵,是不是不大好?”
“我怎么就欲擒故纵了?”
“师父故意用雷家被灭门的消息去引诱藏在菰城中的那些人,骗他们说,雷家是被我娘亲灭门的,不就是让他们着急上火?”
墨北渊诧异了片刻,唐镜染表面上好似对顾宇一般般,但实际上却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便是身份也从不藏着掖着的。
“师父这么做,可想过,万一他们病急乱投医,报团取暖,那我娘亲岂不是腹背受敌?”
“你倒是想的长远,”墨北渊将糖葫芦塞回了顾宇手里,“可你却不知的,那便是她的意思。”
一个个地找,太麻烦了,她需要将人统统都引出来。
不过这一次雷家被灭,祸及宁州城倒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潜龙卫问:“帝师,是往宁州城去吗?”
“不,回金陵城。”
夜幕森森,给重新焕发出新生机的宁州城平添了一股神秘。
宋勉亲自指导着稻春挖出了埋在地里好几年的酒,他死而复生、大病初愈喝不得酒,但他不想扰了别人的雅兴。
稻春招呼着锦衣卫来抱酒,一个个的高兴地起劲儿,完全没有注意到大树上藏着的那个人影子。
膳厅里,一众人全都等着好酒。
稻春搀扶着宋勉进来:“这一次多亏了长公主,不然咱们可都没这个机会喝酒了!”
一旁的宏江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两声:“可不是么,还有景王殿下,咱们可得先敬敬景王殿下呢!”
锦衣卫眼力劲极好,赶紧给顾承景倒满了酒。
宏江不动声色地看向了萧太后,两人的视线相互碰撞,不过一瞬,就闪开了。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宏江悄无声息地提了另外一坛酒,暗戳戳地给萧太后倒上。
宋勉先开了口:“今日有此幸,能苟延残喘,全得太后福泽庇佑。”
萧太后得了恭维,这才举起酒杯:“既然如此,便不要拘束,哀家能在这儿与晚晚母女重逢,也多亏了宋知州,这一杯,哀家敬诸位。”
唐镜染看破不说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承景心里啧了一声:明知酒有问题还喝的这么爽快,当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么,唉!
宋勉的身体并不允许他再继续下去,唐镜染也招呼着稻春将人扶回去休息,他又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番话才离开。
倒是萧太后,招呼着唐镜染到她跟前来。
唐镜染假装什么都不懂地坐到了萧太后的身边:“母后可有话要说?”
“赶巧儿了,哀家也想问,晚晚可有话要同哀家说?”
唐镜染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
她沉默了,萧太后却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杯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萧太后握住唐镜染的手:“晚晚的酒量见长不少呢。”
“是吗?”
“以前可是一杯倒。”
萧太后眼底涌出一股晦暗不明的情绪,她静静地望着唐镜染。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总是给她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甚至……
凌驾于众人之上。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可那个想法,她还不敢去证实。
她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母后抖什么?”
“大概是夜凉了。”
“夜不凉,是人心凉。”
萧太后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就要松开握住唐镜染的手,可下一刻,手却被唐镜染反握住。
“你,你要做什么?”
“母后不是猜到了什么吗?何不说出来?”
唐镜染声音并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膳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寂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齐齐地将两人望着,锦衣卫和景王府的侍卫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他们今夜都只是小酌一杯,双方都不敢多喝了,生怕耽误事。
“你……”
萧太后是想说的,可这话一旦出口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若此时在金陵城,她倒是可以无所忌惮,可现在,她摸不清楚眼前这个人有多少本事。
“母后既然不说,那便我来说罢。”
唐镜染一手拉着萧太后,一手端着酒杯,漫无目的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黄澄澄的液体在陶瓷杯子里转动,乖巧地很,竟没有一滴转落下来。
“母后怀疑我被夺舍,现在这具身体里装着百年前的大阴阳师唐镜染的魂,对不对?”
这话才刚刚一出口,萧太后的身子都紧绷起来:“那你到底是不是?”
她在怀疑,也知道这件事匪夷所思。
可她想要一个答案。
唐镜染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