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九月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毛骨悚然之感。
那个炸弹犯……之所以要用装有位置识别和脉搏识别的炸弹把人质限制在那个仓库内,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他要亲眼见证自己的猎物在绝望中死亡。
但是现在,被观赏着的那个人变成了松田阵平。
九条九月视若无睹的往前走,忽视一个记者“这就是警视厅的警察对待纳税人的态度吗?”的叫嚣。
她根本没有心情跟这些鬣狗纠缠,松田阵平现在的情况要重要的多。
她突然间停下脚步。
等等。
她刚刚只是扫了眼大屏幕。但是仔细一看。现在松田阵平根本没有在拆除炸弹。
他没有绑着炸弹的右手上拿着的并不是她临走前看到的螺丝刀,而是手机,现在正在单手飞快的按动按键。
为什么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功夫打电话?
一种,直觉,或者是预感,攫取了九条九月的呼吸和心跳。
松田阵平手指动作很快,但是动态视力出色的九条九月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拨打的号码。
那是一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发出响声。九条九月按下接听键,刚刚才听过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
“九条。”
“松田阵平,赶紧把炸弹拆掉!你这个家伙还在磨磨蹭蹭些什么?”
“你猜到了吧?”
“……”
“那个炸弹虽然不大,但是内部结构异常复杂,别说一只手,就算是两只手,十分钟的时间我也不可能拆除。所以如果不用这样的理由,你肯定不会丢下我离开。”
“你……”她的话被松田阵平打断,“我知道自己骗了你,但是,现在你必须安静的听我说。”
“对方一定是精通机械的高手,在爆处组这么多年,这是我见过结构最为精妙的炸弹了。前面那两个不过是让人放松警惕的诱饵罢了。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你明明确认过炸弹犯的行踪却莫名其妙冒出来了第三个炸弹,还有不知何时被绑架的人质……”
“喂,松田。”虽然很想说叫他不要像交代后事一样,但九条九月心里清楚的知道,松田阵平这样的人,只要有哪怕一点点可能成功的机会,他都绝不会放弃拆弹。
所以,他说不可能拆卸掉的炸弹,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解决了。
“萩原呢。”她忍不住问:“他怎么办,你难道不需要跟他打一个电话吗?”
“这个时候,他比我更需要你吧?”
“也没什么要说的吧。”他略显冷淡的回复:“反正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徒增悲伤而已。”
那种接听着电话,明知道对面之人即将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九条九月的手猛的收紧。
是啊,什么都无法改变。
她和松田阵平一样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哪怕此刻再想冲上去回到那个仓库里,理智依旧牢牢地将她的双腿锁在原地无法动弹。
当结果已经既定,后悔和哭喊都没有意义。比起沉浸在悲伤的泡影里,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完成。
“我还能做什么?”
九条九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颤抖的声音重新归于冷静:“把炸弹的内部结构拍照发给我,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还有其他你可以想到的关于炸弹犯的信息吗?”
“……不愧是你啊,这么快就能重新冷静下来。”半晌,对面传来轻轻的哼笑声。
“没有了。”他说:“没有其他要说的话了。”
屏幕里的松田阵平靠在墙边,仰头点燃了一支烟。
通过电话,九条九月能清晰的听到打火机金属盖子碰撞和点火的乒乒声。
除了袅袅上升的烟雾,耳边只有对方翕动的呼吸。
“幸好我没有听你的话,今天偷偷带了包烟。”他的声音因为叼着烟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不然的话,现在连根烟都抽不上了。
“烟瘾这东西,真是很要命。”
“嘛,隔着电话抽,你总不会骂我了吧。”
“九条。”他神色晦暗的说:“我曾经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无可避免的感到软弱。”
比瞬间的死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如同握不住的沙砾般从指缝间流逝,这种无力感远要可怕的多。
“我一直在这里。”她说:“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的。”
围观的人群似乎从屏幕里警察颓然的态度中发现了什么,发出了浅浅的哭泣声。
松田阵平……
“你那边的抽气声好像有点重。”他以一种异常轻快的开玩笑似的语气说:“九条,你不会在为了我哭鼻子吧?”
“……不要做梦了。”
“我是不会为了失言的家伙而伤心的。”
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九条九月死死地盯住一下一下划过的秒针,在离六点整还有最后十几秒的时候,长久的静默后,她听到了听筒中传来最后的话语。
“不要为此而难过。”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