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云芝就在餐桌边上,带着她的两个孩子,三人一起在吃早餐。
看到周九河下楼,脸上还带着伤,云芝心中一惊,站起来朝他靠近:
“师长,你的脸……”
周九河不耐烦地一把将她推开,两个孩子都在餐桌上,碗里已经装了食物,他这个一家之主还没上桌,她们倒是先美滋滋先动了筷子。
周九河把刚刚在周瑞安房间里无处发泄的苦闷和烦躁都发到了云芝身上,指着那两个孩子说:
“瞧瞧你养大的孩子,为什么这么没教养?瑞安受了伤情况未卜,你也算他半个母亲,不担忧关心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脸在这里跟孩子吃饭!”
两人吵过一架,云芝本来就已经伤到心了,可她看到周九河脸上有伤,还是会下意识地去关心他的伤势,没想到却反被一顿教训。
忍不住委屈地反驳:“我没有关心你的孩子吗?我说了要为他祈福,是你非让我走的。孩子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饿了要吃东西,有什么不对?”
云芝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也快崩溃,眼泪说掉就掉。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让师长这样讨厌我。”
周瑞安哭,周九河心疼,愧疚。
云芝哭,他却只觉得厌倦和心烦。
他现在是真开始后悔,当初不该那么莽撞做决定,随便允许这个女人留在他身边了。
一桌子已经被动了筷子的餐饭,虽然不是残羹冷炙,周九河也没了胃口。
冷冷瞥云芝一眼,烦不胜烦道: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家里还没死人你就天天哭丧,自己就不觉得晦气?”
他抬腿,毫不犹豫地出了周家大门。
最近他部下里有一个娶四房太太要办喜酒的,也给周九河递了帖子。
周九河反正在家里烦不胜烦,干脆去了婚宴躲个清净。
抗战这几年,留守羊城的军官们都养尊处优,一个个吃的膘肥体壮。
高大精壮,宽肩窄腰的周九河到场那一刻,不少被权势富贵脏了眼睛的姑娘们都眼前一亮。
周九河没有应酬的意思,随意跟宴会主人打完了招呼,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安静入座。
他现在既不愿意在家里待着,又更不愿意一个人独处,所以像眼下这种嘈杂又不会让他有太多麻烦的环境,就成了最好的去处。
远处,三个模样艳丽,装扮时尚的女人凑在一处,一起留意着周九河的一举一动。
她们三个是羊城有名的三朵金花,出了名的擅长交际,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们都很喜欢她们。
今天被娶做小老婆的女人,曾经就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周九河跟贺宗明在外征战时,她们就听说过他们的大名。
如今终于有幸见到本人,女人们还是相当激动的。
看周九河一个人坐一边,身边也没带女伴,像是被冷落了。
她们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彼此互看一眼,其中一个胆子大的,朝着周九河走过去。
幽幽的香水味,随着她的靠近传进周九河鼻腔。
这味道桂琴也有过类似的,有那么一瞬,周九河还以为是她又回到了他身边。
闭目小憩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直直看向前方。
男人目光如炬,忽然盯向一个人时,样子还是有几分威慑的。
女人的步子惊在原地,心脏加快猛跳了几下,才后知后觉挤出一个柔婉的笑来。
“我看这边人少才想着过来坐坐,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不是桂琴。
周九河心中掠过一抹说不出的低落。
目光从眼前人身上挪开,并没有要为难的意思:
“你随意。”
却也没把她当回事。
女人便顺势坐到了他身侧,两人在同一张沙发椅上。
周九河侧坐着,长腿舒展,她小心翼翼并腿坐下,膝盖却还是碰到了他的鞋尖。
周九河再次睁眼,女人对他露出一丝微笑。
交际花久浸风月,全都有一手讨男人喜欢的好本事。
她这笑容不会过于谄媚,但更不会惹人生厌,恰到好处的施展着她的魅力。
“这么热闹的场合,师长却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坐在这,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介不介意跟我说说?小妹虽然浅薄,但也许角度不同,反而能为你宽解一二。”
她托着下巴坐在周九河旁边,旗袍下的腿雪白光洁,五官端正的脸上,擦了很多的香粉,是时下交际花圈子里最流行的妆容。
周九河感受到女人的蓄意接近,但他对这种讨好并不抵触。
桂琴离家,云芝粗鄙,一个无影无踪,一个只会哭泣。
他现在身边的确需要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目光随意的把身边的女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货物。
女人甜笑着让他看,她生得漂亮,又会打扮,最不怕的就是男人看,怕只怕男人不看,她有的是底气。
她这么一笑,那股自信的劲儿,就让周九河有些恍惚,很像当年还没跟他成婚时候的桂琴。
“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