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身粗布衣裳,容颜和打扮都十分憔悴,身上没有任何首饰,盘头发的也只是一根筷子,姿势极其不体面地蹲着。
挽月看着她,她也看着挽月,两人在半空中对视。
挽月又问了一声:“你是不是苏清漪?”
女人脸上仓促的掠过一抹情绪,很快,快到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
挽月来不及细看。
她便已经再次低下头,声音平静地说:
“不是的,这位太太,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会认错……我……”
挽月还想再说些什么,女人又一次打断她。
“买烟吗太太,不买的话就请走吧,别影响我做生意。”
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顿在挽月嘴里。
安静了片刻,挽月低头看了眼烟箱,握着女儿的手准备离开。
走出四五步以后,迎面跑过来一个小女孩,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也是。
她怀里抱着一堆烂菜叶子,边跑边大声地喊着:
“娘!你看我捡到了什么!我们今晚可以有菜糊糊吃了!”
挽月的目光追随着她回头,女孩一路跑,一直跑进卖烟的女人怀里。
守卫这时上前问:“太太,是遇到过去的朋友了吗?”
挽月沉默了会儿,从远处的母女两人身上收回目光。
“大概……真的是我认错人了吧。”
又抬头看了眼天,太阳已经变成了红色,欲落未落。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守卫接话道:“是的太太,您不说我也要提醒您的,当地的局长和他夫人收到您要来这视察的消息后就递了拜帖,邀请您一定去他家做客。”
挽月握着女儿的手:“那就走吧。”
两人重新坐回汽车,带着街上买来的那一大堆东西。
走时的路上,汽车摇摇晃晃,途经曾经苏家的住址。
挽月偏头看去,偌大的宅院,此时已经荒了,彻底成了个弃宅。
院门大开着,里面野草长得有人的腰那么高。
当晚,跟安防局的局长夫人吃饭交际时,挽月疑惑地问了下。
“苏家当初也是本地有名有姓的人,怎么现在宅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局长夫人还挺意外的:“太太还知道苏家?”
她丈夫是外地调过来主事的,跟贺宗明他父亲当初的情况差不多。
他们来的时候,挽月已经被贺宗明带走,因此局长夫人不知道挽月的底细。
只当她真的是在闲聊,便把苏家的事当个笑话说。
“苏家那家主也是倒霉,先是出了个跟洋人不清不楚的荡妇妹妹,后又生了个自甘下贱,还没成婚就先怀孕的女儿,后来他娶的小老婆总算给他生了个儿子,结果满月宴当天小老婆跟人偷情被他发现,苏老爷一生气竟然活生生给气死了!
他家里一个亲人没有,身边也没人给他料理后事,那些没良心的下人啊,不仅没给他发丧,还在他死了以后直接把苏府值钱的能拿的都给拿走了,小老婆也抱着孩子拿着钱跟奸夫逃了,据说那孩子也是奸夫的,根本不是苏老爷的种。”
局长太太满是嘲讽的轻轻一笑:
“要我说啊,这苏家估计是风水不好,能倒霉到这个份上,一定是祖坟埋错了位置。”
挽月听着倒是很沉默,从头到尾没插一句话。
她这趟来,不是真的为了玩,是想在羊城办个女学,记得春城有女校,苏清漪小时候就读过,所以她想来这里找那些女校的老师。
晚上跟局长夫人吃了饭,第二天,挽月就把请老师的事提上了日程。
春城经过几次战乱,早就没女学了,曾经的那些女夫子也没了工作。
挽月的出现给她们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一共找到六位老师,可有三位碍于家庭因素,不愿意去羊城那么远的地方。
另外三位则是态度坚定,选择跟着挽月离开。
就这样,挽月带着那三个女老师又回到了羊城。
寻了个废弃的教堂,便改成了学堂。
有挽月开工资,那三个女老师便在教堂安顿了下来。
逢春以及一些其他军官家的女儿们,开始在她们那上课。
起初,只有跟挽月交好的几位太太愿意把女儿送去。
学堂里也只有不到十个学生。
后来慢慢地,学校里的孩子开始越来越多。
有钱人家的女儿,文化家庭的女儿,以及没太多能力,但咬咬牙也能供得起孩子读书的普通人家。
他们都把自己的女儿送了来。
短短半年时间,学堂从不到十个学生,发展到人数将近三十。
老师的队伍也开始扩张,从一开始只有三个老师轮流教礼仪跟国文,慢慢地增加了音乐课、外语课、体育课等课程。
桂琴来这里看了看之后,对挽月说:“可真有你的,还真让你折腾起来了。”
此时已经是校长的挽月怀里抱着小女儿轻笑:
“没办法呀,我生的两个都是女儿,不得不为她们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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