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岛之上的水利布局也颇得章法,从长海引过来的水,八面汇聚,似乎流入了暗道又汇流进长海。曾经九凤一族在此立族,人世间的风云变幻将山川海洋或者河流慢慢改变,神山或仙界虽然不比人间,但也有时移事易一说,多的是无可奈何,但此处几十个万年间代代绵延,应当也有个风调雨顺常日安乐。
音楠虽然已经感受到周遭风波暂时平定,但仍只是半蹲着抱着尚未清醒的霁欢,口中缓缓却也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夜笙在霁欢的身旁幽幽泛光,也有幽幽之声传出,弥散开来,似有月光铺陈,抚慰大地。耿青穆同炎胥萝一前一后跑到面前时,看着君上的这个样子有些陌生。
耿青穆犹豫了半晌,看神君陌桑也在向此处过来,想着霁欢姑娘多少能耐尚且成这个样子,估摸着又是在上一场中逞强保护了自己的君山师兄吧!听闻耿青穆道:“君上师兄,霁欢姑娘这是?”语气中有些不对劲。
音楠没有答话,瞟都没有瞟他一眼,炎胥萝看了耿青穆一眼,嘴角微微翘了翘,是嘲笑他的意思,炎胥萝并不了解这个耿家的公子,更无从去猜他心中的想法,看君上这个态度,估计在沐照当弟子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但是经此一事,炎胥萝认他这个兄弟,曾经未能拜在凌珩之师尊座下,多多少少的不平不服心绪,在恩情的渲染下,终于烟消云散了。
耿青穆见君上这个态度,什么意思?自己没有上来就发难师兄,只是关心一下霁欢姑娘的伤势,他还冷脸相对?一个转念,耿青穆灵台突然清明,犹如懵懂儿时,他的父亲教他的第一桩道理时,醍醐灌顶,只觉褪去了一身尘秽。
君上师兄这个态度,耿青穆心里想,也许是因为君上并没有觉察到他被落下了。
时间回溯,近几日他都觉得脑壳有些发昏,记忆点点滴滴零碎不堪。最清醒的一件是刚到大荒遇到泓渃,然后到冥界路上遇到陌桑神君。到了冥界应当是要吃个喜酒,自己或是伤势未恢复大好,在冥界的鼎沸热闹声中,丝竹管弦倒是将他的睡眠辅佐得刚刚好,睡的沉也醒的晚。
君上师兄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撇开一些现在也想不起的梦里事,约莫是在他意识混沌,又没有完全混沌时,听到的一句:“不知此行带着他们,是对是错。”
耿青穆将“他们”反应过来应当是指他自己个儿和霁欢姑娘,但是为何君上要怀疑个对错,这不是如万物法则顺其自然般么?想出答案前,已经真正落入了混沌海。醒来之时,房中已经没有人,君上的茶盏摆着,不知道凉了多少个时辰,好容易找到个冥界小鬼将,问到了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却没有问到同自己一路过来的君上去了哪里。他知道许多话不能提,故疑问揣在心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冥河旁忘川畔种树这件事情,作为婚礼的一项还是吸引了不少冥界鬼差,耿青穆找到的冥界小鬼将同他说道:“仙君来一趟也是不容易,看样子错过了昨日我们冥君的婚礼正礼,不过来都来了,眼下找人也没个头绪,不如去忘川边看看,也算是不虚此行。”
耿青穆在忘川边上的人群中,看着陌桑神君领着一双新人在举行的仪式,新人顾盼神飞,洋溢着的喜悦之情也感染了耿青穆这样的楞头青小伙子,但是他总觉得这对新人有个什么地方不对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个不对劲在哪里。后来只心想,待这仪式完了,问问陌桑神君君上去了哪里。
走神一事着实费时间,刚好他来得晚又站在后头,对前方是个什么形势也没注意听,等到回过神来,也只能看到妘家老夫人在告诫族众些什么,似乎是安排了一些大事,耿青穆运气不好,自己举目无助,好在耳风在这个时候好用了起来,约莫听见个:
“大荒必定出了大事”
“多少年平稳日子怎么这个时候出事了”
“既然族长和神君还有小族长几个都过去了,想必也出不了多大的事”
“诶,倒说小族长这个郎君也是有担当的,二话不说就赶着去了,咱九凤一族以后也就是神族和魔族都不敢动的一方霸主了吧”
“嘻嘻嘻,谁说不是呢?你没看到两人感情好着呢,从远处过来我就在瞧,姑爷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们家小族长”云云。
在他们闲篇扯远后,耿青穆思忖了半晌,也四处找了半晌,看了看冥界遍开的曼珠沙,想到末址有传闻说,曾经君上迟默和君上迟娑都同这冥界缘分不浅,如今这也算是一桩物是人非了。人没有找到,耿青穆也只得追着陌桑神君的步伐,往大荒而去,毕竟借竖亥遗骨是正事,君上师兄无论如何也定会同他在大荒汇合。
也是如此般般,方有刚来的巧合,搭救了一把炎胥萝一事。
但既然已经灵台清明,如今再说这些,倒是显得他斤斤计较、抱怨哀戚了,他堂堂男儿,怎会抱怨?况且如今是这么个情形,中间的事情找个机会再问问吧,嗯,找炎胥萝问问也是甚妥。
“音楠?耿青穆?”霁欢醒的突然:“耿青穆,听说你受伤严重,现下好了吗?”倒是始料未及,霁欢姑娘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先问了耿青穆,果然还是霁欢姑娘更关心她,耿青穆觉得被君上忘却这桩事铁定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