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翼衡不怪是陌桑推荐了来做这事务繁琐非常的冥界之君的,单看如今这场,婚礼的各个环节操持准备的井井有条,即或是一夜新婚,新郎未曾露面,诸事平顺稳当,除了陌桑心里头知道,其他人各司其职,卯足了担着各自的责任,似乎都不愿意在这桩大事上,给北翼衡冥君丢脸。
这样很好,陌桑证婚之后,将相关的应酬仍交予下去,乐得清闲,自己便趁着这个时候窝在以前的寝宫之中小寐。
不过,终究已经是一夜没有露面,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可能,出事了。
但现在是骑虎难下,确实暂不能走,因除却正礼外,整个婚礼还有一桩事情,需要两位新人来完成,即是明日正午时分,新郎新娘需得在忘川之畔合力亲手植下一棵合欢树。听参与了筹备婚礼的侍从小仙说,北翼衡翻了许多婚姻旧习,甚至凡世的嫁娶风俗,在书册之中找到这么一项,便觉得在冥界培育这样一棵树出来,也算作是自己对这桩婚事的无上上心了,还望着以后的冥界,能除却阴沉晦暗气息,多些寓意美好的景致。届时,宾客尽欢再观此礼后,再行缓缓离开,也算是一趟圆圆满满。
陌桑心道,当年并没有发现北翼衡是这么能折腾的,事已至此,还得劳烦音楠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但不过为何音楠竟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同新娘讲述原委后,没有离开洞房来找他?也对,即使是说明原委也暂无法离开的,外头吵闹,处处有目光盯着,若是被谁发现,那他谋划这一番便落空了。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当年他欠北翼衡的,天命安排他现在殚精竭虑,以作为回报罢!
与陌桑难得的有些愁绪相比,洞房之内显得更加平静。霁欢一个整觉醒来,浑身上下已经全然大好,她看了看尚未醒来的音楠,感受着内里灵气的汹涌,若有所思。外头不知何时被音楠换了景致,细看似乎是一处人间景,他们正如一对凡人,身处尘嚣之外的一处山坳之中,月色圆满,随着雾气一道从窗外漫过来一层,再将霁欢的心定了定。人世间歌咏月光月色,在这样的角度自然与在末址时候不同,那些溢美之词,却无论是末址还是人世,都实非虚言。
直到侍候的婢女轻轻叩门,突然的声音下这样的景象方才褪去。音楠醒来,笑看了霁欢一眼,二人同将容貌换作新郎新娘的样子后才放了侍女们进来。
“奴婢们祝君上君后恩爱绵长,恣肆繁茂。”一众侍女齐声祝福,让霁欢有些尴尬。倒是音楠面不改色地向领头的那位问道:
“岳丈大人现在何处?”
什么时候音楠脸皮竟然也厚起来?
领头的侍女一边替霁欢整理衣衫,一边答道:“老君同老夫人因昨夜吃酒吃的晚些了,现在还未起身。因陌桑神君遣奴婢们前来,待君上同夫人起身后,请君上去再花厅一趟。”
待霁欢收拾规整,音楠拉着霁欢一同去找陌桑,陌桑必不晓得昨日同他见礼的新娘的真实身份,如今既然二人心意已经明了,那一同去见陌桑便无妨。
待四下都退出去后音楠同霁欢都恢复了自己的样子,陌桑见到万年不见得霁欢,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道:
“原来如此。予绎道你周身气泽都是刺,我还奇怪他是不是自己闭塞久了,看人的眼光有些问题。极界那地看来是待不得。”笑语后,又将这桩婚事收尾的一段告知音楠,说:“本君也是无奈,北翼衡头遭遭成亲,恐怕是太过激动才安排到这么繁琐,诶,你别看我,我也是才晓得这回事,怎么说也不过至多午后也完了,你们的正事耽误不了。”
音楠霁欢相视而笑,站一旁的陌桑扇了几扇风,觉得好是没趣。
北翼衡不知从何处移来冥界一棵合欢树细苗,正小心用着仙泽护着,若不仔细看,真如一棵神界仙树。许是许多宾客也同陌桑一样,觉得这个仪式实在是有些狗尾续貂了,便在正午前告辞离开。唯有九凤一族因常年不出大荒,对此事倒是十分新鲜,正雀跃着看这一桩礼,有几个私下里还说,待以后她们成亲时,也得比着小主子,得加上这桩礼才行。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护着合欢花树的仙泽,本是北翼衡的,撤去仙泽本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但没想到这术法被作了修正,音楠并无法将树顺利种下。他同霁欢面面相觑,一身红裳的霁欢脸上淡然让音楠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似乎他们本已经意料到这种情况。
但还不等观礼的一众反应过来,忽听妘琝大道一声“不好”,只见他低头向妘老夫人交待了什么,不及与众位说明何事便已经匆匆离开冥界,沿着冥河散了身影。此番,兴致勃勃观礼的九凤一族四下议论开来,嘈杂之中倒是没人再注意音楠与霁欢。
“安静。”一声苍劲有力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原是一贯慈祥的妘老夫人,议论声小了下来,只听到忘川水汩汩流淌,“族内有事,各位稍安勿躁暂留冥界,若有私自偷回大荒的,销骨除籍。”语罢,又走到音楠同霁欢跟前,拉着霁欢的手说:“女儿啊,既然正礼已过,这树待你爹爹的事情办完再来观礼也可,且由冥君再养护几日,可好?”语气和缓,是个疼女儿的,听的霁欢眼神有些张皇,倒是音楠扶着霁欢的手道:“无妨,岳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