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楠昨日见那河流就觉得不凡,隐约透出的灵气更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彼时心里装的不是这桩事情,便也没有细致多想,直到现在这女子自报了家门,这才想起一桩旧事来。
具体多少年前已经算不清楚了,只能记得是迟默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迟默因予绎之故受了情伤,很是一蹶不振了些时日,自己的母亲也算是一手将迟默带大,明里头是君上徒弟,心里头更是当作自己的女儿,那段时日开解迟默时,总是劝她说:“你如今觉得这个坎儿过不去,是因为没有沉下心看一眼天高云阔,等你见多了人世浮沉,便会觉得此时所经历的不过尔尔,”
迟默虽然觉得自己不算是没有看过世情,龟缩当个纸上之君的人,但以前看世事的心境多的是顺遂之时的所想所感,自然与如今不同,因此虽不赞同但还是听进了劝解,第二日便故作洒脱四海走着,说是要花一阵子给自己疗个伤。
在那之前,迟默去哪里,音楠一般总是跟着的,但情伤这回事儿他觉得自己跟着倒像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便拖了个由头跑去冥界找陌桑喝酒去了。迟默在大千世界看了些什么、因何原因、又是何时去到了一处浊世,再发生了什么,没有跟着一路的音楠自然并不知情。只是某一日在酩酊大醉之后,被凌师傅隔着法器头一回发了那么大的火,让他迅速找到迟默带她回末址。
音楠听陌桑说,应是凌师傅察觉出迟默在凡世出现了异样反噬到了末址。
此事非同小可,幸好音楠同迟默也算是一道长大,脾气秉性摸的还算是准。音楠找到迟默时,她正在一方瘴气蔽日、血雨连绵的凡世中,撑了个雨棚,障了个结界,隔着一条与凡世格格不入的河流,照顾一个瞎了眼的姑娘。那个时候,音楠本还以为迟默只有身体实在遭遇伤损时才会反噬到整个末址,因此见迟默愁云惨淡,一副情伤未复原的模样,还笑哈哈招呼他喝冷茶时,还并没有察觉出凌师傅紧张的原因。
迟默叨叨不休,同他说:“我原先不晓得我这样的混世魔王,还有一天会栽在迷路两个字上。不过我迷路了你都能找到我,可见音楠你对我真是义气。”
迟默在六界迷了路,不留神掉进了这处不知为何被天帝惩处,降下灾难而即将损毁的凡世中,眼前那条波澜壮阔得十分不一般,却又黑雾迷绕的河流便是大名鼎鼎的天界神水若河,那个虚弱无力正在被迟默囫囵照顾的瞎眼姑娘,便是同样大名鼎鼎的若河河神泓渃,神界簿子里尊称写的是“泓渃神君”。
音楠奇怪,在此之前关于这河神的传闻中,是一位长相非常有特色,脾性在一众气韵淡然的神仙中也很有特色的男神仙,何故与这娇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女子挂上钩?听完音楠疑问,迟默说了一句:“我见她的时候,也确实不是一位这般娇弱的小姑娘模样。这不是受伤到这个地步了,我猜是诸多障眼的化相都撑不住了,才恢复到本来的样子”
泓渃神君是天造的神族,从北疆发源,不过千年便有了神元,被上一任天帝十分看重。但神君玩心重,拒绝了天帝说的领四海水务之职,仍然与当初一样,自在闲散,过凡世,洗罪孽,找故事,当个不谙世事纯真的小姑娘才是她的理想。但若河有一桩算得上隐秘的功能,凡世中有些求仙不得或是正途无望的人,若有机缘巧合跟着泓渃神君一路过凡世看劫难,能最终上了九重天,也算是走捷径修炼成仙。
这桩事虽然是若河发源以来自带的一项给凡人的奇缘造化,但泓渃神君毕竟是上古之后天造的神族,身份自然而然是尊贵无量,天帝考量泓渃安全,为避免那些狂悖之徒为寻此捷径走极端而伤了泓渃神元,便明令禁止九重天上不能妄议若河事,又在四海放出风声,给泓渃立了个与自己个儿大不相同的形象介绍。
这处浊世在迟默与泓渃到的约百年前,因私德未修六恶昭著杀戮滔天等种种原因激怒了天帝,命格之轮已经启至尾声,即将灭世,仅剩下的那些生灵已都是狂徒恶寇。若河本不会从此处流经,却因赶着应天帝召一时不慎抄了个近路,结果被瘴气所伤,寸步难行。
偏偏此时,凡世中有两兄弟不知从何处听来一些消息,知道了走若河便能得道成仙的事,竟然趁泓渃现身调息之时将其扣留。泓渃虽然心气高,是天生的神,但术法一途常年不思进取,也不擅长战事,加上双眼被瘴气弄来失了明,浑身的术法又施展不开,竟然硬生生被两个得了小法器的凡人欺负。
迟默到这处凡世时,正看到泓渃神君被拘在一座烧红了的铁笼中,那两个凡人用法器聚集了恶灵轮番朝泓渃逼杀去。
“啧啧啧,音楠,你是不晓得。泓渃神君真当得上这样大气的名字。虽说盲了双眼,怒气凝成鲜血都从眼中流了出来,但丝毫不辱神界风范,恶灵竟是一个都近不了身,那一掌一掌斩杀的动作,啧啧啧。”迟默那时看着娇滴滴的泓渃感叹:“我虽然有时候看不惯有些神族,端着端着虚伪至极,但是,这一个,啧啧啧。”
音楠见迟默无事,稀里糊涂在此听了一嘴闲话,迟默将泓渃迷迷糊糊同她讲的那些,又给自己倒了一遍。那个时候,音楠算下来也不过待了两天,两天里,泓渃神君除了偶尔几句梦呓,还是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