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究还是需要面对事实。
在几次睁开眼睛,面前的幻觉却还没有消失的时候,姜泊隐约察觉到了一个不敢想象的真相。
【面前的这个人,大概或许有可能…是真的父皇。】
姜政:??
他忽然觉得大儿子傻乎乎的时候还挺有趣的。
比梗着脖子和他吵架强。
眼里的笑意还没消失,床上的人忽然动了,掀被子,下床,利索跪下,像极了一个启动了的弹簧,速度快到姜政伸出去的手还没扶到人,姜泊的脑袋已经刻在了地上。
语气中还带着明显的虚弱。
“儿臣拜见父皇。”
姜政看着脚下的人诚惶诚恐的模样,收回了手,眼底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安德胜忍不住心中一叹。
【大殿下这是何必呢。】
陛下的态度都松软了,这个时候怎么不知道学学公主,撒点娇呢。
姜泊没学会姜姜的撒娇技术,姜政也迅速的收敛了那点慈父之心,外表看着,又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帝王。
“起来。”
姜泊听话的站起,脑袋还有点晕晕的,却强撑着让自己站得更规矩这些。
姜政剑眉轻皱:“坐下。”
他道了句谢,又听话的坐下。
室内安静极了。
姜政看着已经烧迷糊的大儿子,而姜泊盯着自己的脚尖,规矩的如同一具木偶。
父子俩都没有开口。
温情这东西,似乎在皇室里格外奢侈。
“听说你受了风寒。”
姜泊:“是…已经要好了,多谢父皇关心。”
话语在此终止。
场面一片寂静。
姜政忽然觉得自己傻乎乎的。
怎么就听了那小团子的忽悠,觉得她家大兄真的有点可怜。
他好吃好喝的,谁不比他可怜?
皇帝陛下也是要面子的。
愿意屈尊来看孩子,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非常体贴的父亲,谁能想到这孩子是个倔驴,两三句话就把人给拱了回去。
姜政才不受这个委屈。
留下了一句你好好休息,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父皇!”
“父皇…慢走。”
【果然是心血来潮吧。】
【父皇怎么可能专门跑来看我。】
声音中含着细微的颤抖,被主人用心的压了回去,姜政回头看去,刚好捕捉到姜泊眼中的失落。
这孩子,是渴望父亲的。
父亲来了,他很高兴。
姜政沉吟一瞬,又走了回去。
没有忽略姜泊眼中的诧异和惊喜,他的心情好了些,单刀直入。
“是被冻病的,还是被吓病的?”
姜泊:“……冻病的,没人吓我。”
“最好不是。”姜政冷笑,“寡人的儿子若只有这点胆子,不如穿上女装去嫁人算了。”
姜泊脸色一白。
【安德胜:我的陛下唉,您可管管您那张嘴吧。】
【安德胜:早知道让公主也跟着来了,好歹能管管陛下。】
姜政:笑话。
他堂堂一国之尊,还能被一个小团子给管束住了不成?
揉了揉脑袋:“你恨寡人?”
皇帝陛下的教育方式就那样了,而且明显吃软不吃硬。
在会撒娇的闺女面前勉强祥和许多,在倔驴一样的儿子面前,没控制不住的打人,已经是他最大的慈爱了。
“恨也罢,不恨也罢,寡人就在这里,你若有本事,就想办法杀了寡人,寡人的江山,权势,都会是你的。”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江山和权势是姜政努力的动力,甚至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姜姜说的对。
他学不会怎么去关爱一个孩子,因为也没人这么关爱过他。
他只能把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东西,当做奖励放在最看重的孩子面前,就像丛林里的狼训练小狼一样,逼他去争,去夺,去奋力厮杀。
他以为小狼会喜欢。
但没考虑过,不是所有的小狼都有成为狼王的潜质。
他的喜欢,对小狼来说,可能是无尽的压力。
在此前很多年,姜泊每天只睡三个时辰,除了睡觉都在读书。
他害怕每一场考试,因为他担心自己有哪门科目考不到第一,会面对父皇失望的眼神。
父皇没有要求他做到最好。
但他拿过第一,就不能再掉下来了。
那么多人都说父皇宠爱他。
他不能让别人觉得,父皇看中的是一个废物。
压力重的时候,甚至在考前一个月,姜泊会紧张到发抖,夜夜难以入眠。
他想成为父皇最完美的儿子。
可那张完美的皮,却需要承担太多的东西。
“儿臣最近的表现,父皇很失望吧。”
姜政想说是。
可大约是面前的人太可怜了,在生死面前都从不眨眼的帝王,此时却罕见的口下留情。
他没有出声。
但没有得到答案的姜泊,心里却什么都明白了。
“父皇,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