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傥失笑,照他这么一说,自己到底是不能再怪罪他了,毕竟是自己『没问清楚』嚒。
也是,本身也不该指望他的。
无奈的苦笑了下,祝傥失神,究竟是从甚么时候起,他也开始期盼着有个人能指望着呢?隐隐约约出现了那么一个人,高贵的本也就是个天上的帝君,驱云腾雾,仙官迎门,那时候祝傥同所有虔诚跪拜在侧的仙不一样,他虽是跪着,却悄悄抬起了头,极力的想去寻那压根瞧不着半片衣角的幽季。
不为别的,只为当初祝傥刚升仙不久,被安排去给一个仙君打下手时,北烛帝君曾『救』过他一命。
倒也谈不上是救命那么严重的事,可在祝傥眼里,便是如同临天之恩赦。
当时他素手执起的玉璃杯,其中一二清液漫流过他手背上清晰可见的血管,甚至有的直顺着那骨形优美的腕子缓滴而下,淅淅沥沥的便落了自家仙君满满一棋桌。
祝傥那时候慌得要死,脑子自从见了北烛帝君真容第一眼后就已经不会转了,平日里的机敏灵活统统成了无用之功,除了差点泼了帝君一身茶之外,眼下便也只会虔诚的跪伏在他和自家仙君脚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
是慌的要死时发现自己真是十分愚笨,脑子不转就算了舌头也打结,就怕给自家仙君再闯些甚么祸出来……毕竟这位可是帝君,能屈尊降贵的来这种地方作客已是不易。
却不会想到那忽然触到自己肩膀的温意,手心里一寸热源,直直的便像是融进了心头。
祝傥神情恍惚的抬头,以为是自家仙君的责罚就要落下,看见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如冠玉的清雅面容。
他的眸光虽是盯着自己腕袖上的茶水,可话确实是同自己说的,微启的唇,露出些许洁白如贝的齿,开口时祝傥觉得自己周身一切都凝固都空白了,只余下这位帝君安抚一般的,「好了好了,瞧你笨手笨脚的,难道你跪着这茶就能从我衣袖上干了么,还不快给我送盆清水来。」
那时候才如梦大醒,急三火四的去按了他说的做,回头来眼见着他干净白皙的胳膊缓伸入自己打来的那盆清水里,不知怎么,祝傥就觉得……好满足。
虽然这棋最后帝君没同自家仙君下的成,不过自家仙君好似也得了这位帝君的提点,莫要回头再难为他了,毕竟新人,这事虽不了了之,但在祝傥心里头,那天的场景成了往日次次梦回时必不可少的存在。也是後来逐渐发觉……发觉了憾意。
他那个时候,为甚么不看我?
因为自己只是众多才提拔成仙的一个,压根不是甚么……能入的他眼里头的谁谁。
所以祝傥那时候就明白了,自己当初从一界肉体凡胎,硬要妄图那修仙之路外,更伟大的目标是什么。
他想让他看到自己。
看到完全不输于他的自己。
是啊……我本一介凡夫俗子,怎可舍欲,怎可无贪。
我贪得很。
我还贪得无厌。
我必要贪得你北烛帝君幽季……自此同我共看这四季繁花,三界泰平,盛世天下,我要自此之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同你相陪……让你看见我,让你离不开我……
只是未曾想到,当自己那么努力的终可站至同他比肩的位置,才发现,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推他去送死。
『幽季……』
幽季……
季清流睡醒后拾掇好了下了地,都迈至门边了,瞧见祝傥还是那么个一动不动盯着床的架势,想了想,怕他刚才没听见,也不知道他神游哪儿去了,只好又道了句,「道长,我出门去了啊。」
祝傥这才回神,同时也回了身。
这一眼可把季清流看的有点怕,他那眼神里头带着点恨,又似乎全然不是,可直愣愣盯着他着实让他不舒服,只好忙扭了身,心里头简直恨不得能夺门跑,生怕他追在后头来一句,「你去哪儿?甚么时候回?」
直至走的远了回头没瞧见他真有跟上来,季清流这才忍不住在心底嘶了句奇怪,真是中了邪了,也不知怎么就觉得祝傥好像说出那几句来没甚么不妥。
可是……明明不妥极了!
压下心里头这些烦心事,季清流当真就在街上闲闲的溜达起来。
早先那回他出去还没分的清昼夜,其实踩的正是刚黎明的路,尔后路上偶遇祝傥被他逼得回了窝,大概也算是中午一起睡了个午觉吧……总之一醒来不想再同他共处一室,宁肯出门来上街吹冷风,再加上,他确实也有点事要办不假。
入了秋天气虽凉,但今日不像是前几日那么阴冷,只是简简单单的凉罢了,偶尔走在那暖阳漏过疏木的稀薄碎影上,还暖融融的,舒服的很。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看看四周的景,明明是个下午的时辰,却偏偏不叫人懒意洋洋,反而愈发神清气爽。
再行下去路便慢慢有些偏颇了,祝傥眼睁睁看着季清流走进了东头的闻莺巷,自己也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起先猜他来这里兴许是要寻花问柳的,祝傥已是在心底下默默起了股郁火。
甚至也想不通透,自己连那星盘都不顾了,鬼鬼祟祟的尾随他做甚么?
——大概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