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辽城,皇宫内。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雨中颤抖。雨点被鲜血染成淡红色,顺着少年的碎发积成水流,使他紫青的嘴唇变得不那么突兀。
这个少年,名叫白辰,一个时辰前,他还是东辽城的三皇子。
而现在,他面前躺着的,是父皇和母后,以及两个皇兄的尸首!
他身后,是被官兵粗鲁地拎起,发出撕心裂肺哭声的弟弟,白穆。
白穆疯狂地挣扎,双脚在半空中胡乱蹬踢,官兵铠甲上的鲜血蹭在了他白嫩的脸蛋上,强烈的恐惧让这个孩子露出前所未有绝望的目光。
“皇叔!求你放了穆儿吧,他才6岁,他什么都不懂啊!”白辰向着坐在龙椅上大笑,贪婪地抚摸着玉玺的中年男人奋力吼道。
“皇叔?”男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向白辰的目光顿时变得狠辣。
“孤,乃东辽皇!”
话音落下,顿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整个皇宫大殿,无数鲜血与雨水汇集而成的一滩滩红色积水,使这原本华丽的宫殿变得格外阴森。
白辰没再说话,同样恶狠狠的望向远远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明白正是这个人使他几近家破人亡。
“皇上,这两个小皇子该如何处置?”一个高大的男人向着龙椅上的男人恭敬抱拳一拜,冰冷的问道。
这个男人剑一样的眉毛下有一双冰冷的双眼,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斩断左眉,一直盘踞到他鬓角凌乱的发丝中。
白辰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他曾是父皇最中意的将军赵飞,也是他心中的英雄!要不是那场病,他也梦想成为赵飞这样的枭雄,征战沙场。
而今天,他亲眼看到赵飞划破了父皇的喉咙,鲜血喷射在了赵飞冰冷的脸上!
“他俩嘛.........”龙椅上的男人眯起双眼,似玩味地打量着白辰与白穆。
“白辰自幼患心疾,如果没有御医配的丹药,也活不了多久。将他身上的丹药收回,流放到善州吧!”
“至于这个最小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看着还在哭泣的白穆,目露迟疑。
“罢了,一起流放吧!”男人收回目光,向着赵飞摆了摆手。
“是!”
一声令下,士兵们拖走了白辰与白穆,任由他俩如何挣扎,都抵不过这些穿着冰冷铠甲的强壮男人。
白辰怀中的丹药瓶被士兵搜出,一把摔碎在鲜红的地砖之上!白辰没有再挣扎,而是怔怔看着满地跳动的几粒丹药。
他清楚的知道,没有这些丹药,自己的生命也将到达终点。
他们被粗鲁地推上马车,伴着滚滚的天雷和狂风骤雨,疾驰远离这东辽城,远离他们的家。
此行目的地,千里外,善州。
雨夜愁肠。
马车中,白辰抱紧在他怀中偷偷啜泣的白穆,原本的他目若朗星,现在眼睛却如深不见底的潭水,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冰冷之意。
“若是我没有心疾,可以自幼习武,是不是就能保护父皇母后,保护家人?”
“若是父亲不软弱,在第一次被皇叔当朝言语挑衅时就降罪于他,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谋反?”
“若是我能成为东辽皇,是不是可以保护家人免于屠戮?”
无数没有答案的问题出现在白辰脑海中,他只恨自己无力改变刚刚发生的一切,所有亲人,如今只剩下在怀中颤抖的白穆。
他抱着白穆的手,变得更紧了。
“哥哥,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吗?再也见不到父皇了吗?”白穆睁圆红肿的大眼睛看着白辰,豆大的泪珠还在顺着眼眶滑落。
“会回来的,一定会......”白辰没有看白穆的眼睛,语气却坚定无比。
五日后。
马车在一处极为简陋的界碑旁停下,寒风吹过旁边的枯枝发出尖锐的刺啦声,让眼前景象更为凄凉。
界碑上,文字虽已被风侵蚀,但依然可以分辨出,正是“善州”二字。
“三皇子,我们到了。”押送二人的士兵在马车外轻声道。
白辰领着弟弟下了马车,狂风吹着他们单薄的衣服,更是可看出白辰单薄如纸的身形。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白辰嘴角微扬,露出礼貌的微笑,看向护送他们的士兵。
这一路,士兵虽然话不多,但对这兄弟二人也算是照顾有加,许是念在他们曾是皇子的身份上吧。
“三皇子,等一等!”
士兵叫住一手牵着白穆,正要转身的白辰。
“先皇曾有恩于我,奈何军令不可违,我也只能将您二人护送于此。”
“这是我身上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也希望三皇子不要嫌弃!以后的日子,三皇子还请多保重!”说着,士兵掏出一个钱袋,恭敬的双手奉于白辰面前。
白辰一怔,看着眼前这个士兵,平庸的脸上布满了胡茬,干枯的双手满是新旧刀疤。
这是白辰近几天听到的唯一一句带有温度的话语。他没有推脱,接过钱袋,重重的点头,并向士兵抱拳一拜。
拿着士兵给的钱袋,白辰心中略微踏实了一些,带着白穆在城中唯一的客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