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无奈摇头。当知更鸟被莫奈传送到这里来时,他就预见到这一幕了。
理念的碰撞,避无可避。
“妹妹,记得小时候收养的那只谐乐鸽吗?我们是如何待它的?”
知更鸟点头回应,她当然记得,并且印象深刻。
“我们认真将它放在鸟笼里养大,每日喂食换水,梳理它的羽毛,后来……”
“决定离开匹诺康尼的时候,我打开笼子的大门,让它回到了天空。”
星期日微微垂眸,道。
“担心会让你悲伤,我没有在信件中提及此事——你走后不久,它就坠落在你房间的窗前。”
“如此,亦能昭示一个真理:匹诺康尼的困境无法由同谐拯救,真正能建立起美梦乐园的,唯有以强制弱的秩序。”
他摊开双手,看向周围的家族成员。
“在这片美梦之地,包括我在内的家族成员经历了太多。”
“我知晓人遭受折磨时如何痛苦,迷失道路时如何茫然,事与愿违时又如何沮丧,甚至绝望——这一切都令我痛苦,因为这样根本不能算是幸福!”
“我们必须教导弱者如何幸福地生活,而这生活并非名流贵族挂在嘴边的讲究,而是绝对意义上的属于人的生存之道。”
闻言,莫奈眉头一挑。
“哦?幸福地生活?比如说?”
不等星期日回答,一旁的芽衣就说出了她的猜测。
“小奈,他的目的应该是让匹诺康尼、乃至于让整个阿斯德纳都坠入太一之梦。”
事已至此,星期日也没否认。
“没错,人类的意识本质上是种幻觉,是一座座名为自我价值的监牢。”
“人们被这幻觉诱导,犯下错误,后果却要让外物来承担。”
“当一重又一重的错误充满人群,变得无从追溯……这一座座监牢便共同组成了一幢监狱,一条名为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而自然总是伴随着掠夺与牺牲——它的反面,叫做秩序。”
星期日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憧憬和些许狂热。
“我要做的正是这样的事情:将众生的幸福归于唯一的秩序之下。”
“届时,人们不必再做出苦涩的抉择,不必再直面人性的弱点——唯有抛却野兽的痼习,才能建立独属于人类的乐园!”
很快,星期日补充道。
“单单描述思想还是太过抽象,让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吧。”
“各位也许知道,在某些世界存在着名为「双休日」或「三休日」的社会制度。”
“甚至,在公司那群贪心商人的治下,一些世界甚至奉行「单休日」。不仅如此,还存在名为「调休」的假期制度。”
这下,莫奈的神情出现了不小的波动。
这种制度听上去有些耳熟啊,真不知道那种制度下的人们生活得有多么痛苦。
一旁,星期日的解释仍在继续。
“在来之不易的休息日里,人们得以从生活的重压中解脱,回归灵魂的平静。”
“也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不必再面对弱肉强食的法则,能够在短短数日中幸福地活着。”
“只可惜,一两个日夜相较于漫长的人生还是太过短暂。”
“在我看来,这个社会的理想制度应该是「七休日」。在星期日的明天,是第二、第三、乃至永远的又一个星期日。这就是新世界的面貌,无所事事的永恒安宁之日!”
“由此,每个人都能在乐园中回归自已原本的位置——人们在角落彼此相拥,不必承担多余的职责。
“无需再承受现实之苦,唯有如此,人类才能以高洁的姿态面对命中注定的结局,度过充满尊严的一生。”
“这就是——幸福地活着。”
七休日——的确,这种制度听上去非常诱人,是每一个社畜梦想中的制度。
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头脑敏捷的芽衣小姐迅速察觉到星期日描绘的美丽新世界中的漏洞。
“诈骗犯在布下骗局时,也会向受害者描绘其入局后能获得无比丰厚的报酬。”
“可结局……往往不太美好。”
“倘若那座乐园里的每个人都过上了名为「七休日」的生活,又由谁来提供人们生活所需要的物资呢?”
“谁来种植稻米?谁来编织新衣?谁来建造房屋?”
“哪怕是用器械取代人力,且不提一些人力无法被取代的工作——倘若机械坏了,又由谁来维修呢?”
芽衣远远地望向那座匹诺康尼大剧院。
“我想,应该是那颗星核吧。”
“届时,那颗星核会收割沉迷于美梦中的人们的精神力,令他们越陷越深,直至麻木不仁。”
“当梦中所有人的精神力都被收割后,如果没有更多的人沉迷梦境,那片美梦也会崩溃。与之对应,在美梦中沉沦的所有人也会陷入精神的死亡。”
“这,便是建造乐园的代价。”
而在芽衣与星期日对峙时,莫奈正闭上眼睛,感受着匹诺康尼的十二梦境。
此刻,他睁开了双眼。
“看来,你们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