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俩动作十分娴熟,可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而刘里正呢?
他在刀割之痛下,居然能做到一声不吭,显然也是同意自家儿媳妇和孙媳妇儿的做法的。
也是。
安小暖记得李云梅说过,刘里正家几代单传。
现在儿子孙子都被抓去充军,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就这么一个重孙,可不得举全家之力养下去?
即便是用血来养,于他们而言,也是值得的。
没了重孙,这个家就绝后了。
安小暖虽能理解,但无法认同。
她收回目光,心情有些复杂。
正想着要不要提醒赵里正看一看,却发现赵里正早已盯着刘里正那头了。
同样的。
赵里正的脸色也不好看。
只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不好管也不该管。
最后,终是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命,他自己没有遗憾就好。”
安小暖听言,应了句:“是啊,他自己愿意就行。”
又休息了两个时辰,上饶村的队伍便开始收拾东西,打算重新赶路了。
刘里正那边听到消息,又让他孙媳妇儿来请赵里正过去,希望赵里正能带着刘家村的队伍一起走。
赵里正再次拒绝,并且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喊上上饶村的人就走。
他本以为,让重孙喝自己的血,已经是刘里正这辈子做得最离谱的事情了。
可谁曾想,还有更离谱的在后头咧!
当然,这还得从赵里正再次去看刘里正说起。
方才,他随着刘里正的孙媳妇儿去到刘里正的手推车旁,竟看到刘里正的儿媳妇用刀在片刘里正的肉!
片好的肉就大喇喇放在碗里,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
而刘家村其他的人呢?对此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很显然,刘里正家里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刘家村的人。
现在,似乎也不打算瞒着他了。
是啊。
之前还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早已被掀到一旁,露出血肉模糊的双腿。
若真想瞒他,何故如此?
“赵老弟,你来了。”
察觉到赵里正的目光,刘里正虚弱地笑了笑,十分坦然:“对不住了,刚刚骗了你和那位女大夫。
我啊,本来是不想让你见到我这个鬼样子的。
毕竟咱们相识多年,我实在不愿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
可你素来聪明睿智,恐怕早就发现我不对劲儿了,既如此,我也不必再瞒你。”
刘里正说着,便直奔主题:“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几天可活了。
其实我不怕死,反正已经活到这把年纪,也够本了,死了反倒还能给家里省一点粮食。
但刘家村还有一百一十多个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们啊。
好在遇见了你,你就帮帮老哥吧,把刘家村的人带上,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了!”
刘里正是铁了心要把刘家村交给赵里正,否则他也不会把那双腿露出来给赵里正看了。
而赵里正呢?他虽讲义气,但头脑却极其清醒。
他知道刘里正之所以改变主意,将那双腿露出来给他看,无非就是想博得他的同情。
想告诉他,自己时日不多了,希望他能帮帮忙。
可这种忙,赵里正哪里能帮啊?
他又不是不清楚现在是什么世道。
上饶村他都不敢保证能护得住,更何况是刘家村?
再说了,刘家村的人知道刘里正割血喂养重孙,割肉给家人当口粮,却还能如此淡定自若,可见那一颗心有多冷漠。
这样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接纳的!
“刘老哥,你这又是何苦啊。”
赵里正重重叹了口气:“既知道自己放心不下刘家村,你就不该把自己弄成这样啊!
听老弟一句劝,就此打住吧,好好保重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唉,赵老弟啊,日子艰难啊!”
刘里正见赵里正不肯接手刘家村,眼里竟含了泪:“你不知道,我那重孙子是我家的命根子。
他阿娘一天就吃一顿,实在是没有奶水给他喝,饿得他哇哇大哭,我心疼啊。
眼看着我重孙要活不成了,我只能出此下策,反正我年纪大了,体力不行,身子骨也不争气,三天两头就病。
既如此,还不如拿我的命换他的命,你说是不是?
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让我刘家有个后,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赵里正听言,心里五味杂陈。
他很想跟刘里正说,就算孩子没奶水喝,只能喝血,那也可以喝孩子他阿娘的血啊。
实在不行,还有孩子他奶。
不管是哪一个,都比刘里正年轻,也比刘里正更适合放血喂养孩子,实在轮不到刘里正。
更何况,刘里正现在不仅仅是以血养着重孙,还拿肉养着儿媳妇和孙媳妇儿,这算什么事啊?
可最后,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只是想了想,再次拒绝道:“刘老哥,你为了家人能做到这一步,我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