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掌柜忙碌不忙碌暂且不提,柳云清自打晨起回了趟家还没闲下来过。
柳云清惦记着书坊的事儿,也没想着多留,才抱着狸霸儿将一大家子小刺猬请出来,就打算回去。
杜娘子姐妹却说有别事相求,二人留了留她。
而今这春和茶楼开着和没开似的,杜大娘子叫妹妹关上门挂上打烊的牌子,今儿只专心招待柳娘子一个,还拿来小碗给狸霸儿上了一份肉脯。
“柳娘子今儿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得此相助柳娘子也不要我们姐妹的银子,那便叫我为娘子点茶,尝尝我的手艺吧。”
听阿娘说,杜大娘子今年都二十六了,没了爹娘只剩下头一个十六岁的妹子,家里亲戚们整日惦记着她们家那宅子和茶庄,恨不得这就将姐妹俩打包卖了去。
不仅能占了人家的家产,还能得两份聘礼。
杜大娘子不堪烦扰,又心急茶园每况愈下,干脆卖了祖宅将茶园租给旁人,带着妹妹来汴京,一是为了躲避亲戚,二来也寻寻新的出路。
听说她家的茶园沿袭几代,专侍弄余姚仙茗,唐时就已经出名。
是以《茶经》有载:“浙东,越州上”,指的就是越州的余姚仙茗和剡溪茶等为众茶之上品。
而今虽被会稽山日铸茶略压了一头,但此茶仍十分受人欢迎。
柳云清大概能猜出杜大娘子为何留她说话,春和茶楼经营许久,因名声始终不见生意好转,不过而今那作祟的小物已经请出,想来之后经营当不成问题。
就是不知杜大娘子留她想怎么挽回生意了,柳云清自认在整饬自家书坊的时候动作大了些,可还不至于叫人慕名请她来支招。
眼下便只等等杜大娘子的下文。
只见杜大娘子眉宇间虽攒着忧虑,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受半分影响,或急或缓,分外美感,杜二娘子又在一旁佐以琴声。
茶筅击拂声锵锵,琴弦拨弄声鸣鸣,再搭上微漾在空气中的茶香,柳云清阖上双眼,好似置身于深林流水之间,感万物于一体,因生意而急躁的心绪都慢慢平静下来。
琴声停,点茶歇,柳云清睁开眼睛,恰杜大娘子双手将茶奉上。
柳云清接过,此茶汤纯白,气泡细小得微不可查,像是打发奶油一般的浓厚,还未品尝便能嗅到此茶馨香四溢。
抿上一口,甘香重滑,回味无穷,细细品来好像还带着些花香气,与别家全然不同。
对上面前两位娘子期待又忐忑的眼神,柳云清笑了笑,又连饮了三口才舍得放下茶盏。
“我也不在二位娘子面前夸大其词,汴京有名的茶楼我几乎都去过,小甜水巷子也算熟客,只说这茶与琴乐结合的功夫便无人能及。”
“更别说点茶的功夫也是一绝,有这本事杜娘子们何愁生意不红火,我反倒不知自己能帮上什么了。”
一听这话,两位娘子松了一口气,便见杜二娘子开了口。
“有柳娘子这话,我和姐姐可算能放下一半的心了,原生意不好,我们总觉是茶不合汴京人的口味,而今便只发愁如何叫更多的人知道我家的茶好。”
“虽说是酒好不怕巷子深,但我家茶楼明明就挨着汴河,日日瞧着别家红火,我们自然心中着急。”
杜二娘子眼圈泛红,几度说不出话来,杜大娘子便接了话去。
“今儿请柳娘子来一是为聘猫,二来观娘子是个有本事的,从娘子将人状告堂前那一日,我便看出娘子不是那俗人。”
“只略施小计就让书坊焕然一新,而今听说娘子您还有后招,属实叫我们艳羡不已,故借着聘猫的机会,我们就想着请娘子为我们茶楼出出主意,救我们一命!”
说罢,杜娘子姐妹俩就起身朝柳云清深深一拜。
柳云清哪儿当得起,也是看姐妹俩当真是走到穷途末路,只能将希望压在她这儿了。
她紧忙扶起二人,虽是对人眼下的境况有几分把握,却没紧忙答应下来。
“娘子们这是作甚,咱们女子出门在外做生意本就不易,互相帮衬是应当的,便是我与娘子们素不相识,娘子们找上门来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我从未经营过茶楼,对其中些个事务并不了解,若一口答应下来反而是害了娘子们,不如娘子们将经营的情况细细道来,我也好对症下药。”
“想娘子们也不是那坐以待毙的人,不知娘子们都用过什么招了,又有什么反响?”
杜大娘子细细道来,这事儿还得从盘下茶楼说起。
闹鬼的名声自不必说,姐妹俩后来也知道了,但没放在心上,请了僧人道士过来逛了一圈,而后便热热闹闹开业了。
起先也是用了削价这一招来招揽客人,后续又给了红票,同柳云清用的法子差不多,生意也还算过得去。
但是没过多久,楼上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这就叫不少人又想起前东家遇着的事儿了,只怕也沾染晦气,便再不肯来。
她们姐俩为这事儿没少花银子请高人为茶楼清理污秽,但甭管请多少人来,客官也不曾再来一个了,直到发现是刺猬一家作祟。
然即便将这消息宣扬出去,定也没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