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岫看他面色:“先生这书可否让我看看?”
姚素像立刻双手奉上。
苏岫翻了几页道:“一百两有些高了,我最多只能给你六十两。”
随后又道:“不过听掌柜说你往日抄书字迹工整,有一手好字,这本书晦涩,只要你愿意将这本书再抄二十本,就给你加到一百两。”
姚素愕然,沉默半晌,心下几经辗转道:“可以的。”
苏岫看他应了,展眉笑了笑回头对跟在身后的江舟道:“去给他取银子来。”
江舟应下便朝外面走去,不多时捧了一个匣子过来。
姚素看到银子双眼带上些神采——母亲有救了,心中想着赶紧回去抓药,东主恩惠待以后再报答,便起身告辞。
苏岫拱手送了姚素出门。
主仆两人回到主屋,炭炉一直烧着,温暖如春,江舟帮着苏岫脱下大氅才道:“公子心善,不论那本书如何晦涩,就是抄二十本也不值四十两。”
苏岫敲了下他的额头:“不过是看他困难,大冷天穿着单衣,母亲病重,找个由头给他些银子罢了,若贸然直接给他,他现在当面松了一口气,回去回过神来说不准怀疑我们别有用心。”他可不想因着偶尔发的善心惹来麻烦。
“再者,书生面皮薄,我若直接给他银子,说不得他会以为我财大气粗看不起他。”
江舟撇了撇嘴:“少爷为顾全他的面子,费这些心思,那书生若果真这样想也太忘恩负义了。”
“我又不图他什么,只不过怜悯他这马上过年了还要为母亲身体奔波,不过他能为给母亲看病吃药,而把家中传书拿出来卖了,想必也不是那迂腐守旧之人,能屈能伸,来日说不得还有一番造化……”
……
马车稳稳地跑在宽敞的石板路上,这段路人烟稀少,一边靠着护城河,另一边是几户人家高高的院墙。
车内燃着熏香,铺着羊毛毯,苏岫手中托着暖炉,靠在倚枕上,昏昏欲睡,江舟小心给自家少爷把微松的大氅紧了紧。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湖青循声望过去,见那马匹全身乌黑,四蹄银白,马背上似乎还趴着一个人。
那马跑到马车边便不动了,马上人也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不清面容。
“出什么事了?”苏岫悠悠转醒,见江舟趴在车窗上,探着头往外望。
“有个人。”江舟面色奇怪,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有个人?我们不都是人。”
江舟道:“外面有个人,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湖青正在查看。”
苏岫探出头去,就见湖青已经将人翻过来,那人受了箭伤,不是要害,面上却皮肤青白,嘴唇乌黑。
“箭上应该有毒。”湖青翻了翻人眼皮。
“咦?”
“少爷认识?”
苏岫确实见过这个人,那天套周允平麻袋,就是他在窗边站着,回去路上还想起后面出现的人,是除了他之外唯一来给他哥送行之人。
不过这人那天看着不是一般人,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苏岫吩咐:“带他回去。”
“少爷!”江舟急道:“怎么能带回去?万一被发现……不如把他送到医馆算了。”
苏岫当机立断:“回茶坊,江舟你回府找河安过来。”
湖青把人抱上马车,就闷声赶车,对苏岫的话毫无质疑。
江舟见马车已经跑远,跺了跺脚往国公府跑去。
虞应淮当时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全身疼痛难忍,感到有人动了自己,也无力反抗,片刻后一个暖融融的小手覆在他的额上,隐约听到人小声说了句什么。
再次睁开眼睛,他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无法动弹。
侧头便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趴在他胳膊边。
毛茸茸的脑袋也醒了,抬起头,黑色琉璃眼睛中带着刚睡醒的迷茫水雾,肤色白皙,眉眼间恹恹地:“你醒啦!”
眼前的人和虞应淮脑中十年前的一幕融合,当时他被这少年兄长所救,也是刚一睁眼就见一个粉团子撅着屁股趴在他身边,瞪圆了眼睛像只小狗,见他醒来就糯声糯气喊:“哥哥,这个小帅哥醒了!”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帅哥是何意,不过当时看到这么个奶团子,让在陌生环境里醒来的他,不至于惊慌失措。
“少爷怎么在这?”江舟手里端着一个小盅,已经找了苏岫一圈,“府里送来了药膳。”
苏岫接过药盅吩咐江舟:“去叫河安,他醒了。”
江舟这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打量一下见应该没危险,转身去外面叫河安。
“他怎么样?”苏岫坐在桌边嘴里衔着勺子,边吃药膳边观察醒来的虞应淮。
河安给他摸了阵脉:“毒已经祛了大半,命留下了,若不是遇到我们家小少爷,你嫣有命在。”
不知是不是错觉,虞应淮觉得这大夫语气中似乎对他带着极大不满,他艰难坐起身:“多谢相救。”
苏岫凑过去问:“兄台,你不记得我了?”
虞应淮看向苏岫点点头道:“记得,那天在巷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