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道一脸苦色的表情在火光明灭中隐现。
他挠了挠头:“往前走不远,一道石壁就断了去路,石壁下倒有一条暗河……但暗河不见光,又狭窄,贫道小时候沉下去探过一次,太黑了,深不见底啊!狭长的甬道里都是河水,也不知是否有能浮上来喘气儿的地方,哪敢往前游。”
余凉与萧寒尽听完都沉默了。
溶洞伏流空间复杂,宽的地方未必有能浮上来呼吸的空间,窄处又或许连人都无法通过,若再有多条连通的河流,来回寻找出口更费力气。
三人看着石壁下的河流犯了难。
与此同时出口处传来声响,应是断月教众们在敲击尊像底座的动静。
秦老道看了两人一眼,小心翼翼地朝余凉问道:“这镇……什么剑的,是何稀罕宝贝?真给了他们去,又能如何?”
“如你所见,”余凉眼睛往出口处瞟去,“剑落魔教之手,只会更加为祸武林,杀人盈野。”
如今的局势她并不了解,假如真是风止夜派他们来的,说明他已经不想再和自己合作了,但若不是风止夜派来的,那今后剑会去向何处,更不可知。
所以,不到绝境,余凉还是抱着侥幸之心,不愿轻易交出手中的镇狱。
秦老道“嘶”了一声,“唉!你们武林也太危险了……也罢也罢,要是逼你们把剑交出去,三位天尊反倒会怪罪我。”
客栈小二口中行骗为生的算命半瞎,此时竟为了苍生大义愿意把自己置于无边的危险之中。
萧寒尽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情,但顷刻便消,未引人注意。
“前辈,大善啊!”余凉拱手以示敬意,复又为自己连累了老道而懊恼。
她蹲下身子,用手感受着暗河的流动,“敢问前辈,不知这密道是何时建的?”
“说不好,应是有些年头了,恩师说他幼时就已来过,只不过那会儿也是这般样子啊,我们师徒俩都当这是藏身的密室,谈不上什么通道。”秦老道回忆着。
通元派曾是大派,既建密道,不可能没有出口,否则出事了岂不困死?
顺着暗河出去,说不定别有洞天。
与其坐以待毙,何不赌一把?
余凉将镇狱剑从背上解下,递给了秦老道:“我下河一探,这剑便由前辈你保管,他们要是真闯进来了,你就把剑交出去,保你们两个人的命吧。”
“余凉!”萧寒尽闷声喝道,本清若玉石的声音,因身中内伤而暗哑了几分。
不唤她师妹,而是直呼其名,说明萧寒尽此时当真动了气。
他用力抬起眼皮,直视她:“莫再逞强了……此下伏流,不明前路,只怕凶险更甚。”
余凉哪里管他,已经在一旁自顾自热身,“放心吧师兄,这一年我除了练剑便是泅水,水性好得很。待会我憋一口气潜下去,倘或中途不见可喘息之处,我立刻折返。”
自上次与风止夜坠崖落河,她就深知水性的重要,不管是救人还是潜逃,这水路也是路啊……
待热身完毕,余凉不顾萧寒尽制止,一头扎进了水中。
暗河的水一下子渗进肌肤,所幸溶洞恒温,这水温也不低,潜游中除了黑不见影,倒没有任何不适。
她摸着河道石壁一路往前游,口中默默数起数。
数到将近三十声时,余凉往上伸手所触碰到的终于不再是石壁,而是高于水面的一处空隙,她赶紧仰起头来大力呼吸。
太好了,这换气的距离不算远,秦老道说他从小游水,于他来说绝对不难。
余凉又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确认此处没有可上岸的口子后,再次沉下去往前潜游。
三十声……
又三十声……
已经六十声了,虽然潜游一分钟对她来说尚有余力,但秦老道已是和师父邱识一般年纪的老道,他能不能憋那么远可真不好说。
余凉稳了稳心神,往前又数了十声。
六八、六九、七十……
有光!
余凉在漆黑的水中游了一路,终于得见一团极其微弱的光在前方波动着。
应是出口了!
余凉有如久旱逢甘霖,双脚一摆,很快就游到了水面。
清冽的水珠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与喜极而泣的泪珠一同滑下脖颈又落回水中。
这条路太黑了。
黑到虽只游了短短的两分钟,却感觉一个人历经了世纪之久,不知前方是否有出口,她所作的努力又是否会有结果……
余凉抬起手,抹净了眼睫上的水,才彻底看清了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景象。
此处是一个巨大的露天溶洞,只不过露天处颇有些高度,阳光就穿过这道口子倾泻而入,洞顶则遍布着状若水柱的钟乳石。
河面前方有一片石岸,余凉松了口气,赶紧游过去上了岸。
果然,又给她赌对了。
通元派的祖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个退路。
三十声处可聚气,就代表这条暗河不是一条路闷到底。
七十声处得见光,七为艮卦亦为山,山不动则为止,可止不顺。
好一个三生万物、逢七必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