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月国内的情况比起前个月要好上许多,国民多少安稳下来,他们并不担心忆雨重回族皇之位会带来太大的变动,因为她是个从九岁起就被培养起来的族皇,人们看着她长大,对她的品性还算熟知。
但并非每一个人都欢迎这种平稳。
在镜月的一间别墅卧房内,豪华的陈设包围之中,一位女性正半跪着在饰着下垂布帘的双人床上,她使劲握着枕头,啜泣着,颤抖着身体、她的双眼盛满了不甘和恐惧。
“科莉尔公主,您要保重身体……”在床边,一位碧姿家的老仆跪着劝说。
这间卧房陈设可称奢华,天顶上有着典雅的圆壁画,木制家具都在把手或边框上镶了金边,银烛台和碗具摆放在橱柜内,在光线下闪耀。窗帘都是厚重的红绒,纯羊毛制的斜纹地毯铺满整个地面。
但与这华美的装饰相反,萧索的气氛,却弥漫了整个房间。
科莉尔将老仆欲安抚她的手掀开。她的双目中满是恐惧、怨愤和惊怒的混合,但愣了一刻后,心虚就爬上她的心头。她满脸泪痕,神色变换不定。
这位头发已经半白的奴仆趁着她犹疑的片刻,说道。
“公主,请听老奴一言。虽然您被暂时禁闭,可忆雨族皇却没有夺了您的封号,甚至也允您回了碧姿家的宅院,这就是有转机的。您看,爱理卡主人和斩雷少主,都被关进了镜月皇家的高塔监狱里。恐怕……族皇多少还是想要放您一马,以彰显她的所谓‘仁义’……如今您是碧姿家最后的血脉,也是最后的希望了!公主……虽然前路可能艰险……但您要保重自己!”
科莉尔这几日都萎靡不振,一点生气也无,甚至疑神疑鬼。时而阴郁,时而暴躁。其实她的生活质量仍然能够维持在可称“贵族”的水平,甚至碧姿家存下的基业让她都不必担忧生计和仆从的费用,只要她立得起来,还不至于完全的败落下去。
如果科莉尔是从小受到教育的贵族,她定然不会如此失态,就算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会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儒雅、镇定。但科莉尔没有。这份真情流露的慌张,只能让碧姿家更是人心惶惶。
科莉尔听到老仆的劝阻,果然有些恼怒:“前路艰险?!是啊,没错。忆雨随时可能把我随便指给哪个人,让她换取政治利益……不!也许她只是等着杀了我的时机而已!”
仆从承受着她的愤怒。一言不发。
科莉尔更感到烦躁,她大声吼道,“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当什么公主……!这一切都不是我应该承受的!我要和忆雨说!我不当公主……我……”
科莉尔紧紧抱着镶着金线的方枕,丝绸面的被面,被她刮出了裂痕。
但她的这句话,还是让老仆惊怒不已,却又无法严厉劝诫。这位忠心耿耿的奴仆犹豫半刻,才压下心中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勉强柔声劝着。
“公主……但是……您还负有让碧姿家血脉延续下去的职责啊!碧姿家中,就只剩下您一个人了!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祖辈为丽达族皇拼了命才挣下的产业,让镜月随便的收了回去?……是的,我知晓公主是半路来到碧姿家,或许还想着能有退路。若是有,老奴也愿意让碧姿家的血脉平平稳稳的延续。可公主您如今就算回到您的家乡光影城,又哪里有您的地方?光影城已经是普帝国的领地,曾经是镜月公主的您恐怕去了,也是凶多吉少。”
科莉尔的嘴唇微动,面色苍白,她小声说道:“西……西海……”
“您是说第五殿在西海的领地么?公主,虽然那里也是混血儿可以生存的土壤,但您别忘了,第五殿的副殿主,实际上是忆雨族皇的生母,她的弟弟似乎也在第五殿,您若是失去了公主身份,成为平民去了西海,可不是羊入虎口?您还有什么凭依的呢?”老奴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您是碧姿家的血脉,是镜月、沄枝、音梦都有的贵族的血脉,总还有一线生机……而在镜月,您就是我们唯一的主人,我们拼死也会护着您安全。”
科莉尔听到这些话,仿佛更加恐惧了。
她纤弱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但片刻后,她又似乎是想到什么般,嘴角露出了一丝扭曲的微弱笑意。
“那么……你说我该如何做?”
“公主只要摆正自己即可。明日族皇召见您,您也不必太过卑微,不论您是不是镜月的公主,您是碧姿家后裔的事实不会改变。”
“……”
科莉尔的唇色似乎更加发白。但她微弱的点了点头。
次日。
在镜月皇宫的请见室里,科莉尔望着白色的暖炉,上面的金叶镶边闪烁着光辉。
忆雨似乎忙于公务,科莉尔已经在请见室里等待了一个小时。侍女们只是站着,没有端上平日会很快送来的茶水与配点。她不得不为这样的怠慢感到被羞辱,但心中的心虚,又让她最终沉默下来。
在忆雨的办公室两侧都是请见室,一侧是为了公事而来的,另一侧则大多是亲友等待请安的地方,科莉尔这回被请入的是后者。
墙上有着芙蕾女神像雕刻的钟,一下一下转动。
门打开了——不过是通向走廊一侧的门。
“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