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拉起,一双红白袖子甩了出来。
窸窣几道光穿过细碎的枝叶,落在了那官帽上,随着几步前行,帽翼轻颤。
张元容惊讶挑眉看着台上,仔细确认这果真就是宋氏。
宋今纾的目光一扫而过,掠过裴氏那张等着看她出丑的嘴脸,踩着乐声脱口就唱。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台下,裴氏脸色一时间十分难看。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啊。”
赵氏瞧着台上之人摇头晃脑的模样,听着婉转的曲调,慢悠悠放下了茶盏,“有趣。”
宋今纾衣袖一甩一收,几下台步走得十分轻快,渐入佳境。
萧定祁来得静悄悄,远远就瞧见一群丫鬟围着这边看,示意她们莫出声。
他在侧边人群里,看着那道身影一身状元袍,帽插宫花意气风发,正唱着那一句“人人夸我潘安貌”。
倒也没错,如今这位,可不就是位貌比潘安的如意小郎君?
这副打扮别有风情,萧定祁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她轻软的身段上,眼底幽暗渐起。
宋今纾其实早就看到了萧定祁,却装作并不知道。
计划中的关键人物已经到了,这出戏她自然得继续唱下去。
最后的三两句话唱完后,随着乐声终止,她对着台下脸色极差的裴氏盈盈行礼,声音孱弱。
“姐姐让我唱戏,我也唱了,现在可以放我离开了吧?”
裴氏脸色一凝,“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倒还真有两分本事?既如此,我再点一出戏,你……”
“该闹够了吧?”
萧定祁忽然出声,面色很差地盯着裴氏,瞬间就明白了今日这一遭怎么回事。
他看到刚好走来的福月,直接喊住她。
“你是梅苑的人,你来说说你家主子为何登台唱戏。”
福月小嘴一瘪,直接跪了下去。
“是裴夫人非要小娘唱的,王爷,那些个下人还羞辱小娘是个戏子,是教坊司任人取乐的官妓。”
“是这样吗?”萧定祁扫视四周,一群人瞬间全都跪了下去,没人吭声,也没人反驳。
裴氏顿时脸色一白,察觉刚刚的事情做得有些过,也跟着跪了下去。
宋今纾下台之际,张元容和赵承喜已经起身。
“王爷,不是说接了圣旨还在南巡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萧定祁没理她们,只是对着台上走下来的宋今纾伸出一只手来,亲自将她扶了下来,顺手将那官帽摘了下去。
他以为婉转动听的戏曲,竟不是她想唱,而是被逼无奈必须唱。
这么多人哪里是看状元郎,分明是来看热闹的。
瞧见宋今纾低垂柔顺的眉眼,再一看裴氏惊慌委屈的面庞,萧定祁心里的火升腾而起,抬手便打掉了她头上那些繁复的首饰。
“上一次的风波刚平,你倒是有兴致打扮起来了,还跑来这儿故意刁难,宋氏招你惹你了?”
裴氏咬唇,“没惹我……我也只是想听她唱戏而已。”
萧定祁怒火中烧,额角青筋暴起。
“而已?那如果今日我没回来,你是不是想让她唱到嗓子都废掉?如此刁难一个人,你竟还云淡风轻觉得没什么。”
“你明知她已经是我的人,当着府宅里这么多人的面,要她唱戏给你听?你拿我当什么?”
裴氏显然并未考虑过这一层,所有解释的话到了嘴边都成了苍白的言语。
王妃、侧妃依旧袖手旁观,根本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院中众人噤声,宋今纾依偎在萧定祁身边,小心擦了滴泪,啜泣着开口。
“王爷,走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我想把脸上这些脂粉卸掉,太难受了……”
萧定祁转身,当即将她打横抱起,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前院。
剩下的人,当场就被晾在了原地,包括跪着的裴氏。
赵氏见此,一笑置之,告辞回去看孩子去了。
唯独张元容低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裴氏,低声斥骂。
“丢人现眼,自讨苦吃。”
裴氏心里有苦说不出。
她哪里知道,奉了圣旨的王爷为何会忽然回来?偏偏这么巧,赶上了宋氏那一袭装柔扮弱的话。
本想借此机会打压宋氏,假意投靠王妃,没想到这出戏没唱好,还挨了一通斥责。
眼看着众人渐渐散去,裴氏跪在原地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想了想,灰溜溜地回了兰苑,脱簪散发去内仪门前跪了下去,主动认错。
彼时,宋今纾已经洗干净了脸,换了身衣服,披头散发坐在凳子上,看着铜镜里为她挽发的人。
“王爷……”
“嗯,下次受了委屈就和清风说,没必要强撑,我会护着你的。”
宋今纾看着已经盘好的头发,主动反握住了他的手。
“妾身蒲柳之姿,身份卑贱,本不配王爷这样宠爱,更别提因我处罚裴夫人……”
萧定祁一字一顿,坚定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并非是宠爱,而是是非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