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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得发旧的书本,以及下等的猪毫笔,残次的墨石。

年事高的人脑子里存着太多的记忆,祁北南怔愣了片刻,方才想起这竟是年少时与父亲在丘县相依所住的小家。

思及此,他缓缓抬起了双手,那是一双十指匀长,皮肉紧细,尚且还未完全长大的手。

他从床上下去,望见靠着床根的一双布鞋也不过才五六寸。

祁北南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匆忙前去打开房门,伴随着嘎吱声,一阵萧瑟的风迎面扑了过来,吹的裤管簌簌作响,明晰的感受直教人知晓这并不是梦。

院子外的炮竹声依旧在响,是临近年关了。

县城里的年节气氛总比村野来的更早,也来得更浓些。

“爹!”

祁北南激动的唤着人,跑着前去小院儿的另一头。

屋檐下撞见的两个白灯笼,促使他喜悦的心慢慢又冷却了下去。

小院儿人烟气潦,蒙着一层冬月的灰败萧条,除却凛冽的风声,外头的炮竹声停了,便安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脚步声。

如若不曾记错,而今当是开德十五年,正值他十岁之时。

这一年,与他相依为命的父亲离世,他一人操办了后事,独居于此为他父亲守孝。

他们父子俩原本并非丘县人士,祁北南五岁那年才从江州云水村搬来的此地。

祁爹是个儒雅的读书人,昔时考得秀才傍身糊口。

开德年初,新帝登基不久,十分看重读书人,小小秀才朝廷的恩禄也丰厚。

不单赏田地,又还给月俸。

祁爹并没有远大的志向,他娶妻以后便在村里办了个私塾,以教书育人谋生。

夫妻恩爱,村友敬重,日子原本过得很是和美。

可惜世事无常,开德五年,祁北南出生,祁母难产撒手人寰,祁爹悲痛不已。

岳家借幼子孤弱,试图将祁母的亲妹妹嫁过来做续弦。

这样的事倒也寻常。

只是祁爹深知亡妻做姑娘时岳父岳母待她并不亲善,婚后反而时常上门来关切,实则是为讨要吃穿和补贴。

祁母棺椁尚未入土,岳父岳母便说起了续弦之事。

这哪里像为了稚子,倒更像垂涎祁家宽裕的日子,不想肥水流进他人田。

祁爹是个痴情人,他未有续弦的心思,即便为了孩子生这样的念头,断也不可能会选妻妹。

他历来宽和,此事却严厉的拒了岳父母。

然而岳家却并未因此而断了念头,反倒是常有前来痴缠。

以此过了五年,祁爹再难忍受,眼见孩子也大了,于是心一横暗中变卖了家私,带着祁北南远远儿的搬到了丘县,以此断了那头的联系。

在丘县虽没甚么亲友,但胜在清静。

祁爹继续教书营生,祁北南也在他爹耳濡目染下读了许多书。

昔年,祁爹离世以后,云水村那一家子不知怎的得了消息,竟是找了过来。

一家子以为祁北南年少好拿捏,巧言说是得知他父亲离世,怜惜他至此成了孤儿,特地前来照看,实则意图霸占这方院子。

祁北南心性本就成熟的早,虽搬来了丘县五年,却从未忘记当初他们父子俩搬来的缘由,便把他们请回去。

这外祖一家眼见他软的不吃,便露出了原本的嘴脸。

指着他爹的排位骂,骂他克死了他们一个女儿,又还害得小女儿蹉跎了年纪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今时今日必须给他们赔偿。

撒泼耍赖着不肯走。

祁北南怒而报了官,他爹是秀才,又还是教书先生,在这一带名声不差。

县老爷了解事情始末,虽怜惜他一个孩子,可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们并未犯什么大错,顶多贪心胡搅蛮缠,至多也只能将他们赶回江州。

经此一事后,祁北南也离开了丘县,他跋山涉水,四处求学。

十七岁那年中举,二十岁时得了官职。

这一年,他觉着既已立业,是能成家了。

于是带着信物,前去寻到了指腹为婚的夫郎萧元宝。

萧母和他母亲是手帕交,感情甚深,曾约定婚后生下孩子要结为亲家。

两人虽未嫁一方,可婚后也依然来往密切,直至他母亲离世。

祁北南四岁那年,萧母和她丈夫抱着个小婴儿来了一趟家里,他不知长辈们说了些什么,只依稀记得那日父亲很高兴。

与他说襁褓里的婴儿将来会是他的夫郎,让他抱一抱。

后来他们父子俩搬离了江州,陆陆续续和萧家也有着些书信联系,只是没两年听说萧母也亡故了。

祁爹得知消息,怅然了许久,嘱咐他刻苦读书,来时考取功名好好照顾他年仅三岁也丧了母的夫郎。

一年后又听闻萧爹续了弦,彼时他父亲也已经卧病在床,还是他坐在床前读的信。

后来祁北南四处颠簸,倒也曾记着萧家的地址写过信去,不过一直都不曾收到回信。

他不知是自己住址不定,信未曾送到他手上,还是他那个小夫郎不识字回信不易。

总之一番周折兜转,两人再次见到,于初见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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