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大宅历史久远却也庄严无比。
大宅的门被打开,管家从里面走出来。管家年纪不小了,中等的身材和已经花白的头发,他的双手置于小腹处,恭敬地说:“小姐,请随我来。”
古婉钥走进去,门又再被关上。她望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情绪涌上心头,“余伯伯,好久不见。”
老管家浅浅一笑:“确实很久不见小姐了,上次见小姐小姐只有十岁,现在见小姐,小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谢谢余伯伯一直为我的事情操心。”
“小姐客气了,那些都是我该做的。只是这么多年委屈小姐了。”
“外公还好吗?”
“老爷听说小姐要来,这两天一直在配合医生进行康复治疗。只是上了年纪,有些事情做起来难免力不从心了。”
话间老管家已经将古婉钥带到宋淮的房间,他推开房间门请古婉钥进去之后又再将门关上。
宋淮靠坐在床上,见到古婉钥瞬间垂老的双眸顿时盈满了泪水。
仿佛间似是一个重影穿过了时光向他走来。
“外公。”
声音将宋淮拉回了现实,他收起对女儿的思念,忍下眼眶里的泪花点了点头,“来了?”
“嗯。”
她对宋淮既熟悉又陌生。当初宋淮指定了古凡歌作为宋家的接班人,而古凡歌又是因她而死。因为这件事情她一直不敢靠近宋淮,她害怕宋淮指责她,那份害怕一直悬空在心里。
宋淮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的身边。
古婉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慢慢挪动了脚步上前。
她拘束地坐在宋淮旁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慈祥的双眸。
宋淮布满皱纹的手入了眼帘,让她惊叹时光真的偷走了太多太多。
宋淮长长叹息,“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孩子。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古婉钥红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淮,“外公不怪我?”
“在你还不懂事的年纪就已经背负太多,我怎么能责怪你?”宋淮说,“有些东西,注定是命。”
“可是哥哥的死不是意外!”
十年前她说出这句话换来了她精神失常的诊断,十年后她再一次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因为她确信她的外公一定会相信她。
“当初我是贪玩偷跑了出去,但是我听见有三个人说要杀我,哥哥是因为要救我而失了脚掉下去的。”
有些回忆注定要在心上划上一刀才能被刨出来,她以为她已经麻木了,再说出口还是那么痛。
“我知道哥哥是因为我才死的,我从来没有逃避过这个责任。只是哥哥的死不是意外!”
“如果没有那三个人一直纠缠,如果哥哥不是因为救我,就不会......”
十年了,她从来不敢放声哭出来;像她这样的罪人,连放声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我知道不会有人相信我,他们只会觉得我这么说只是推卸责任,只是为了自己好过一些。但是外公,我真的没有!哥哥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宋淮难过得湿透了双眼,只是他动不了。睡得太久了,就算得到了最精心的护理,短时间内身体的机能还是回不到从前了。
“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孩子,需要外公为你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不!外公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能处理,我一定会让哥哥的死真相大白!”
海城不是当年的海城,宋家已经不是当年的宋家。再看宋淮这张虚弱的脸,古婉钥不忍心再将宋淮卷进这种事情。她刚刚不过是压抑得太久,在无条件信任的人面前的一种情绪宣泄,没有想过要将宋淮拉进这个漩涡中。
宋淮沉下眼眸,“外公老了,很多事情帮不了。宋家虽然不及当年,但是宋家的底蕴还在,如果你需要我,外公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帮你。”
当年古凡歌出事的时候,她过于惊恐,没有办法冷静地收拾证据。古凡歌的意外身亡对古曲河的打击很大,再加上她慌乱的说词让宓秋一口咬定她就是为了推卸责任在编造故事。所以古曲河不让任何人对古凡歌的死取证。
外界说古曲河这么做是在维护古婉钥,生怕查出什么证据坐实了古凡歌就是古婉钥故意推下山崖的。
儿子已经没有了,也不能彻底对女儿失去幻想。
但古婉钥知道,当年古曲河只是因为他认定了古凡歌就是她推下山崖的,他不让取证就是不让外界知道这件事情,他的女儿杀了他的儿子,他丢不起这个人。
她没有任何指正宓秋就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谋的证据,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下,她怎么能让身体已经这么虚弱的宋淮卷进来?
“只要外公你相信我,就够了。”古婉钥说。
宋淮清醒的时间不多,很快就又昏昏欲睡。古婉钥不忍心他坚持便对宋淮说之后再找时间来看他。
宋淮拉着她的手,模模糊糊地说,“孩子......当初爸爸不让你嫁给他,你是不是很恨我?”
古婉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有宋芊芊才能回答。
管家正恭敬地在门前守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