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作为一代帝王在操弄权术这一块或许算不得最出众的,但在隐忍这一块却是极少有人能够比肩,在短短的一瞬间他便明白了李元昊的打算,同样也知道叶安之前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 此时的他已没有时间懊悔于自己之前的执着,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做出一个帝王该有的抉择。 朝堂上下无论大宋的朝臣还是党项的使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到,吕夷简最先明白过来,立刻对赵祯身边还在发愣的陈彤使以眼色,陈彤恍然大悟随即宣旨,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宣布退朝。 大庆殿的朝会往往是礼仪性的朝会,朝臣较多,对于赵祯来说根本无法与重臣讨论得出更有价值的决策方案。 吕夷简作为大宋的相公,王德用作为枢密使两人最有发言权,可眼下却是一言不发老神在在,显然他们是在等廷议的时候再打算各抒己见。 两府相公以及馆阁学士皆在散朝之后前往紫宸殿议事,这才是大宋最高决策所在“廷议”。 叶安低头跟在队伍的后面,对于这次廷议他自己是不抱希望的,大宋王朝对外的政策一项是能不打便不打,对内倒是能镇压便镇压。 在统治阶级看来,内部的叛乱必须用雷霆手段“扑灭”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使得那些胆敢“出头”之人惶惶不可终日。 这便是汉家王朝常用的政策,即“外圣内王”! 只不过这种政策在外事上往往给人一种懦弱的感觉。 与大宋上上下下的想法恰恰相反,不是所有时候都是能以王化够解决对外矛盾,老是想着自己乃天朝上国,当以理服人,可事实上若没有一次强力的杀戮,根本无法支撑起汉家王朝的“王化”来。 无论汉唐,皆是用强大的军事战胜外族后才开始走向“外圣”的道路,所以才会在外族拥有很多“外甥”,否则人家怎会甘愿臣服于你?甘愿作为你的晚辈? 紫宸殿中,朝臣站横班面北而力,此时御座上的赵祯才显露出隐忍许久的怒气,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他无法发作,更有本打算看笑话的党项使臣他必须隐忍。 可现在不同,殿中站着的都是当朝重臣,都是赵祯可以信得过的臣子,此时的他再也无法忍受来自党项的侮辱,大声斥责道:“党项小儿,欺我大宋太甚!延州郭劝就是个蠢材,本就不该放党项人进京,让朕徒受元昊小儿之辱!” 吕夷简缓缓出班到:“启奏陛下,此事错不在郭劝,元昊贼子若派使者进京,就算郭劝阻拦也是无济于事,甚至会引发刀兵之祸,涂炭者亦是边州百姓!” 这话倒是没错,只要李元昊想,他有很多办法让使者悄无声息的进入东京城,至于威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做得出。 “王相公,若朕打算用兵党项,国朝几成胜算?” 赵祯坐在御座上淡淡的开口,虽然语气不温不火,但谁都知道眼下的官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开口便问王德用有几成胜算,而不是能否出兵。 王德用是个直率之人思虑再三出班道:“启奏陛下,若陛下用兵党项,德用愿亲率兵马出征西北!” 随着他的话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他王德用可是大宋的枢密使,此时却愿亲自领兵出征,不得不说这让赵祯甚是欣慰。 不过赵祯可不会让他领兵出外,而是满意自己当初拜他为枢密使的决定,微微一笑道:“王枢密心系国事,朕心甚慰,但杀鸡焉用牛刀?朕的枢密使岂能轻易派上战场?那不是显得朕的手中无有可用之人了吗?哈哈……” 说完赵祯再次看向王德用道:“满朝之中与党项人有过交锋之人不多,杀得党项大败的便更不多了。”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叶安,赵祯笑了笑才道:“至道二年,宋太宗派出五路军队出兵讨伐李继迁,而令尊父王超率军五万出兵夏州,时年你也不过十七岁,任西头供奉官作为先锋,随你父出征。朕知晓你当初率军一万与李继迁军在铁门关交战,斩首十三级,俘获一万多头马羊。等到进军至乌、白池时,李继迁军锋甚锐,你又亲率五千精兵,转战三日,迫使李继迁军退却。等到撤军时,又请求率军殿后。以至军心大震,进退有度,李继迁毫无袭击之机,大军安然而撤关,今日朕欲用兵党项,你可有可用之将向朕举荐?” 王德用感激的说不出话来,作为武将出声的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并且得到官家如此重用已经是心怀感激,想也不想的便答道:“老臣久不在边,官家可问策于天章阁直学士叶安!” “嗯?!” 叶安微微一愣,没想到王德用居然向赵祯举荐自己? 而赵祯也是一愣,随即释然,没错,殿中所有人中唯有叶安最合适,他数次领兵于党项人作战,甚至有传言李德明就是死于他的箭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