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正打算说出自己办法,但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继而传来了妇人的痛苦哭喊声与呜咽声。 两人神情一变,叶安让铁牛去看看发生了何事,这些灾民本就活的幸苦,若这时候若是遭遇一些不必要的意外,那便是雪上加霜了。 但好一会后铁牛才回来,小声在叶安的耳边道:“侯爷别问了,这是人家的家事,更俺们没有干系嘞!” 叶安有些奇怪:“让你去打听,说这些作甚?出了何事?为何婴孩止啼?” 铁牛的神情中满是不忍道:“不举子,这户人家以有三儿一女,实在养不起这一个了,便于水盆中浸杀之……” 随着铁牛的话,范仲淹与叶安皆是大惊失色,但很快便又同时沉默下去,孩子是人家的,父母溺死刚出生的婴孩在大宋并不触犯律法,并且就算是现在救下了,以后人家还会溺杀,总不可能永远看着,就算是送去福田院,或是抚育堂,下场多半还不如被溺死。 “多一婴孩,家中便是多出一个丁口,待其十五六岁,苛捐杂税又至,不如早些溺死的好!” 边上的邻人瞧见了并未有可惜之言,只是感叹这家人的不幸居然又怀上了一个孩子,顺便再痛骂这家的男人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但这岂是能管得住的事? 这个时代可没有计生用品,有没有孩子全看天意,有些人家求不得,有些人家则是推不掉,只能生下后再溺死。 若无丁口税,若无其他苛捐杂税,一户人家便是养育七八个孩子也并非难事,多一个男孩便多出一份劳力,便能多耕种一些土地,这对一个家庭来说本是好事,可现在却成为最大的阻碍。 范仲淹无力的靠在土墙上,苛捐杂税猛于虎也,逼得百姓自己溺死婴儿,这血淋淋的现实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就算早就知晓有这种习俗,可真的发生在他眼面前的时候,还是会给了这位士大夫以强烈冲击。 叶安让铁牛买了红布给人家送过去,就算是聊表心意了,他不是救世主,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无奈的尊重家属的选择。 就算是旁人见了也都要说一句“可怜娃,下次托生到个有钱人家去!”,话虽这么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无奈之举。 那家人哭哭啼啼的将孩子给放在红袄中包裹起来,若说他们心肠狠毒实在有些过了,终究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谁能不心疼? 范仲淹不敢去看婴孩的脸,叶安则是在边上小声道:“范公不必如此,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了,自从江淮旱蝗大灾到现在,以不知溺死多少孩童,有些生活不错的人家尚且如此嘞!何况是在灾民之家?” 刚刚过来的吴遵路脸色发红,叶安这话说的随意,但如同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看着四周灾民眼中的那种无奈,吴遵路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眼瞧着两位士大夫被这景象弄得无比尴尬,叶安反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也不等回到州衙,而是在草棚下便拉着范仲淹与吴遵路谈论起救灾办法。 “救灾如同救火,但救灾不能救穷,再遇灾年还是如此,江淮百姓能吃苦,有恒心,更重要的是纯正朴实,只要给他们一个发财的机会,他们便能一直走下去!” 叶安的话说的慷慨激昂,但范仲淹与吴遵路却充满警惕的看向他,他们可都知晓这位年轻才俊是出了名的不安分,最是喜欢出奇制胜。 见则两人的表情叶安便不屑的撇了撇嘴:“不举子二位都看到了,有悖人伦,但就算是灾情过去,这样的惨事便不会发生了吗?终究是穷怕了,朝廷的丁口税,以及大量的杂税,我以听闻每年咱们大宋的官府要从百姓的头上搜刮近十贯钱的杂税……” 咳咳……! 范仲淹皱眉咳嗽,打断叶安的话道:“长生,慎言!自五代终,国朝以无杂税……” “范公,您是在地方上做过官的,这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还有吴知州,您好歹也在通州做了两年知州事,没有杂税?” 叶安的反问让范仲淹怅然,吴遵路掩面,朝廷之策本就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一面说是只保留夏秋两税,所以要提高到“田亩收一石,输官一斗”,一面又没有做到废除杂税的承诺。 果然,叶安感叹道:“国朝两税之重以超汉唐,汉时三十税一,虽也有杂税,可人家正正经经的在两税上做了减免,唐时十五税一,亦是如此,人家也收杂税,但两税减免!可咱们国朝却是打着减免杂税的幌子,增加两税的同时还增加了杂税,这便是大大的不妥了!” 叶安在应天府的时候便与范仲淹讨论过这个问题,但结果是他与吴育拉着自己联名上书,请求赵祯免除今年的杂税,只是今年而已! 那时候的叶安便以心生不满,但并没有说出来,这一路走下来,范仲淹也逐渐发现了杂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