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亭外的送别只是小小的插曲,当众人酒足饭饱的离开后,叶安便飞也似的跳上了马车,踹了铁牛一脚便道:“快走!快些走!” 秦慕慕看着火烧屁股的叶安不明所以的问到:“不就是吃个饭吗?怎生给你吓成这般模样?” “不就是吃个饭?和老怪物在一桌吃饭是什么感觉?我浑身上下仿佛被他看透了似得,鲁宗道看似和蔼,实则深藏不漏,连我与刘娥之间的私下交易他都猜到了。” 红唇间的猪肉脯滑落,秦慕慕震惊的看向叶安:“你和刘娥的交易除了我之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难道说宫中并非如陈琳所说那般铁板一块?不对啊!就算是消息泄露,鲁宗道也不可能知道……” 叶安无奈的拍了拍秦慕慕胡思乱想的小脑瓜,长叹一声道:“不要把别人想的和自己一样,鲁宗道不是从宫中探听的消息,而是他自己猜出来的…………是我自己的破绽太多,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谁曾想在人家面前简直是千疮百孔。” 在叶安讲出鲁宗道的分析后,秦慕慕首先得出的结论便是:“你的计划本就不完美,只不过鲁宗道也是小心谨慎,这个人太过细致,把所有细节全都考虑了进去,思维沉着冷静,且并没有被表面的假象所迷惑,所以能看穿你的伎俩。” 叶安此时也无所谓了,耸了耸肩膀道:“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但鲁宗道不光是个聪明人,更是个心怀坦荡的真君子,所以即便是被他知晓了,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 秦慕慕挑了一下眉毛:“你到大宋遇到的正人君子还少吗?可被这些正人君子坑过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吧?” 叶安笑着摇了摇头,见后面的十里亭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便才缓缓开口道:“我遇到的正人君子一共只有两位,一位是阳城县知县事王温,一位便是鲁宗道,可越是这般的正人君子,你在他的面前便越没办法作假,尤其是鲁宗道,君子虽然可以欺之以方,但却没办法长久欺骗。” 秦慕慕并不在乎这些,而是有些紧张的问到:“鲁宗道不会把你的事情抖漏出去吧?” “你想什么呢?若是他会抖漏出去,我还会说他是君子吗?原以为他会揭穿我,没想到却是在给我出谋划策,甘凉之重他已然知晓,更清楚我是在为国谋事,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却胜似千言……” 说着说着样便有些感慨,很难想像这个行将朽木的老人还在为大宋的未来操心,临走之前的交代皆是让自己提防党项,苦心经营甘凉,显然他同样有着不输与王曾的战略眼光。 古代的文臣皆有一个特点,谋! 这个字看起来很是奇葩,说是文臣但又有类似于武将的谋略,也就是说文臣也具备长远的战略眼光。 就比如诸葛亮虽然是武侯,但没人会觉得他是武将吧?他是谋臣,也应当被归咎于文臣一列。 文臣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帮助君王管理天下,相反他们更多的是在出谋划策,只是后来才逐渐的担任起各部门的长官,因为那些世袭罔替的贵族姓氏已经被从“司空”“司徒”的位置上给拉下马了。 最古老的儒学向来是推崇君子六艺的,其中除了礼、乐、书、数外,还有御,射,这赫然是在强武将的饭碗,当然全面发展的下场便是通而不精,这是大忌。 于是为了更方便的推动儒学的发展,后世的大儒逐渐的将礼、乐、书进行了加强,而御、射稍稍的减少了些,但在尚武的朝代依旧是儒学的重要课程,唯有数靠着的是学者的热爱在进行研究。 现在叶安从鲁宗道的身上看到了儒家的强悍,这老头心思缜密的不像话,并且也有相当长远的大局观。 叶安庆幸于他的君子德行,居然在临别前为了让自己安心,特意告诉自己不会把他的猜测捅出去,并且也让自己剑指发誓,如若丢失甘凉,比遭圣人天谴。 当时就给叶安吓蒙了,毫不犹豫的举手发誓“若丢甘凉,则比遭先贤之谴!” 叶安可不怕孔老二,开玩笑,自己又不是孔老二门下的学生,学的也不是儒学,鲁宗道不会想到,在叶安眼中儒学只是一门工具学问,帮助他了解这个世界,并与人交流的工具,他真正相信的是科学。 叶安心理建设了好一会才从鲁宗道的阴影中走出,老家伙是厉害,但也命不久矣,从他的身体条件来看,怕是连今年冬天都熬不过去。 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叶安与刘娥之间的秘密属于那种极度黑暗的所在,他甚至不愿让秦慕慕知道。 人都是希望把自己内心中最黑暗的地方掩埋起来的,叶安也不能例外,但当秦慕慕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时,叶安紧张的肌肉却缓缓的放松下来。 “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再也不是那个小道童,又何必担心鲁宗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