倌驿之中,叶安与陈琳相向而坐,两人之间是那张已经被叶安规划过的环州舆图,只不过此时二人手中各执一笔,一红一黑,代表了宋军即将用兵的方向以及西羌人的动向。 一切都是推演,不过却是在陈琳这个久经战事的老倌合理预测下的推演。 不光蓝继宗上过战场,陈琳同样跟随过真宗皇帝上过战场,别的不敢说,对于战场上的变化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战争也有规律可循,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条件限制更多一些,推演起来相反却更容易一些。 人是没有办法违反自然规则的,这个时代的人力相比后世更加的薄弱些。 陈琳执笔一个箭头便直插叶安固守的刘官寨道:“西羌人虽然数量不少,但想要鼓足士气便必须攻城拔寨,以劫掠为主,若散兵于郊野,则必定军心不稳,故进攻堡寨为上!” 叶安点了点头,看向刘官寨笑了笑道:“刘官寨有兵甲近千人,虽人数不足为众,但胜在地势较高且寨墙坚固,内有存粮可支一月用度,西羌人攻略不下。” 陈琳在刘官寨的边上点了点:“但寨中并活水,唯有一口水井罢了,若断水源,再以长久围攻,必定水井枯竭,到时便有再多的粮食也无用矣!” 果然是老手,这一招相当歹毒,叶安皱眉想了想便在刘官寨上画了个叉,陈琳却皱眉道:“这便放弃了?是否太过可惜?毕竟刘官寨城高坚固,强攻之下必有伤亡。” 叶安摇头道:“设计有缺陷,再坚固的堡寨也无用,何况四周田地较多,房舍星罗棋布,应是党项人攻取之目标,放弃堡寨是最好的选择。” “党项人?你…………” “早做打算有什么不好呢?” “那西羌人?” “你不会真的觉得西羌人是大宋的麻烦吧?本就是分散的蕃部,虽然总人口不少,可分散在西北的各地,想要真正联合起来,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若是西羌人能真心联合,一呼百应之下,你觉得环州还是大宋的环州?党项人用错了棋子,以至于出现这般的局面,李德明怕是早已在兴庆府中气的跳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琳狐疑的看向叶安,他怎么感觉这小子是站在党项人的立场上在说话。 但事实上叶安就是在扮演党项人以及西羌人的角色,这就是红蓝军演中的蓝军,也是一块“磨刀石”,虽然叶安不是很了解党项人以及西羌人用兵的手段和水平,但并不妨碍他去猜测对方的战略意图。 西羌人无非就是为了“报复”大宋,发泄他们被欺辱的憋屈,当然更多的还是希望闹一闹,从大宋获得更多的好处。 他们知道大宋一定会安抚他们,只要他们闹得足够凶,但不去动大宋在环州的根基,就一定会没事。 毕竟现在的大宋最不希望出现的便是边州动荡。 别以为西羌人就不懂得大宋的情况,归附大宋的统治就是在大宋讨生活,若是不知晓其中的利害也就不用混了。 陈琳不断的用笔在舆图上部署,但叶安总能想到一些对策以应对。 陈琳使用的是朝廷之前就定下的法子,进行安抚分化,平息动荡,叶安考虑到了许多问题,比如西羌人分散于野,不利于朝廷大军清剿,单单是这一点便让陈琳有些猝不及防。 化整为零的战术相当高明,大宋采用的是恩威并施的手段,这时候就无法对寻常西羌人下手,而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清剿并不会顺利进行。 在舆图上的推演让陈琳非常的愤怒,捏着铅笔的手青筋暴露,不时用“杀人”的目光看向叶安,如同刀子一般但却毫无办法。 他知道在这舆图上的较量很可能变成事实。 叶安挑了一下眉毛,看着陈琳一个箭头指向了西羌人的固有土地青岗峡,叶安立刻皱眉道:“你是不是疯了?只要边军敢去往青岗峡,就有被拖入战争泥潭的风险,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你知不知道为何国朝要让西羌人在青岗峡落脚?” 陈琳有些茫然,叶安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屠户灌顶一般。 “正是因为青岗峡的地势,无论是对大宋还是对党项来说,那里都是一块易守难攻之地,所以大宋无法占据,而党项人同样也无法占据,因为谁把那块地给占了,谁就会成为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于是西羌人在那里便最合适,可一旦我朝进攻青岗峡,必定会被西羌人拖住,这时候党项人一个穿插会如何?” 叶安的几句话便把陈琳说的冷汗直冒,他也猛然发现自己手中的笔或许重若万钧! “到时候环州的战况可就不是西羌人或是国朝能够左右的局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