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雪山外面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军队,只有头颅中,那无时无刻不在向他施加以痛苦与诅咒的屠夫之钉。
只有,一群愿意与他在这个鬼地方,战斗到死的兄弟姐妹。
这些,就是名为安格隆的反叛战士,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了。
「……」
当他坐在洞口,一边听着洞窟里面,他的兄弟姐妹们挤在一起互相嬉笑怒骂的声音,一边看向了远方铁灰色的苍穹上,那蒙蒙亮的晨曦的时候,安格隆想到了这一切。
他因此而微笑。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结局:在注定的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没那麽可怕了。
他知道,当那个太阳正式升起来的时候,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就将走出这个已经藏身了几个月的洞窟,走出这座雪山,在向埋在山洞后方的兄弟们告别后,他们就像昂首阔步地冲向高阶骑手的军队:这将是最后的一场血战。
山之子将与一支强大的军队并肩作战:当初,与他共同冲破了角斗场的数百名战斗兄弟,在这漫长的鏖战之后,如今只剩下五十二名最为坚定的复仇者。
从未有人逃跑,也从未有人退缩,就如同现在这座山洞里的每个人一样:【吞城者】们存活于世的唯一原因,就是让那些高阶骑手们流干他们的鲜血。
而明天,而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几乎所有的高阶骑手们都已经云聚在了雪山之下,而安格隆的兄弟姐妹们也已经撑到了极限,他们在雪山上找不到任何的吃的,山之子甚至割开了血管,让他的兄弟姐妹们取走他的鲜血,混着冰冷的雪盖一同吞噬来勉强果腹。
但这无事于补,只是暂且的拖延了死亡:最终,在他们被寒冷与饥饿杀死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应该冲下山去,在一场最极致的复仇中,流干他们最后的鲜血。
就连安格隆本人,也不能拒绝这样的想法。
于是,这群逃离了决斗坑的勇士们挤在一起,为了几个小时后那场疯狂且甜蜜的复仇而大笑:几乎没有人想睡觉,但在被不可抵挡的疲惫拖入梦乡之前,也没有人去打扰坐在洞口的安格隆。
他们知道,安格隆正在进行思考:他比他的任何一个兄弟姐妹都要聪明,也比他们都要更为勇敢与坚强,他是起义军唯一的核心,是他们的矛与坚盾,所以,虽然安格隆早已抱定了与他的兄弟姐妹们共同赴死的信念,但是在拥抱死亡之前,他总是会思考更多的事情,也没人会选择去打扰他。
山之子就坐在那里,几个小时都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宛如一尊威武的雕像,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银藤:这些由高阶骑手的亲卫军们所标配的武装植入物,是安格隆在最后一次狩猎中的战利品。
他杀死了一个小队的猎物。其中最年轻的那个,也许还不到十五岁:但是,这并不是一次成功的狩猎,因为就在安格隆暂时地离开了他的兄弟姐妹们的时候,一股未知的阴影,却已经潜入到了他们的根据地里面。
他们也许是高阶骑手们叫来的杀手,又也许是别的什麽人:在安格隆的记忆中,从未有过那些披挂深蓝色盔甲的战士的身影,他们高大得异于常人,带着可憎的蝙蝠面具,却让安格隆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深蓝色的鬼魂,从根据地中偷走了安格隆的四个兄弟,他最重要的四个兄弟:约楚卡丶克莱斯特丶克罗玛奇与弗莱特,他们被从自己的岗位上掳走,消失在了高阶骑手们的营地边缘。
暴怒的安格隆没能追回他的战友们,这一失败甚至让洞窟里的死前欢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没人愿意想像这四位兄弟最终的结局。也没人再提起他们,他们强迫自己忘了这一切,希望将他们记作在之前的战斗中牺牲的其他兄弟。
但安格隆做不到这一点,他超人的记忆力能够清楚的记得那四张面孔,尤其是约楚卡,他的那位小兄弟,他最欣赏的后辈,那张稚嫩的面孔,才度过了努凯里亚上的十五个春秋。
他原本打算培养他的,就像奥托马莫斯曾经培养山之子一样,让他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而在今夜之前,他则愿意以他的这位小兄弟的名义,在吞城者们的末日中砍下更多蛆虫的头颅。
「……嘁……」
愤怒的手掌握成了拳头,须臾之间,便让坚硬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蛇一样的裂痕。
但这一切都成了虚妄,约楚卡的末日快了他一步。
每每想到这里,如潮水般的愤怒就会在安格隆的脑海中里面喷涌而出,甚至一度压制了屠夫之钉赠予他的痛楚:在过去的时间里,山之子愿意为了约楚卡与其他的兄弟姐妹们,而驱赶走屠夫之钉带来的痛苦,因为他已经被这该死的东西抢走了一切,他不会再让它抢走他的兄弟之情。
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他相信约楚卡和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们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而他将与剩下的战斗兄弟们一同迎接自己的末日:让这该死的屠夫之钉见鬼去吧,天亮之后,无论是他,还是那些高阶骑手们,当永远不可能再次奴役山之子了。
……永远不可能……
……
……无论是谁……
安格隆低下了头